眼看魔傀一个个进入阵中迷失方向,季厌道,“就是现在。”
谢霜手中迅速结印,金色的驱魔印从天而降,震散一地积雪。
一瞬间漫天冰雪纷飞,周长赢在崖边的身影也迷失了,只来得及听见一声短促的呼救。
“救——”
周长赢呼出半截的求救哑在了嗓子里,他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他。
他抬头去看,瞧见了季厌冷淡的眉眼。
她果然还是吃这招,适当的示弱,将自己的生命交到她的手中,她不会见死不救。
周长赢抓紧了那只手,他脚下没有借力,体内又无灵力,如今能决定他性命的,只有这只手。
季厌救人的本能快于思考,她拉住了周长赢的手这才开始想要不要将他救上来。
周长赢身为屿国太子,若死在这里,谢霜背后的谢家与沈子青都难逃罪责。
她垂下眼眸看着被自己拉在手中之人,此时周长赢竟也能扯出一丝笑意,热切而真诚地望着她。
不惧死吗?
季厌忍不住手中略松了一松,周长赢立即下意识握紧了,力度大到几乎将她的手攥出几道白印。
季厌却是微微蹙眉看向悬崖之下,这里有些古怪,她离得如此之近,竟未曾感知到任何灵力波动的气息。
哪怕是一丝风声也没有……悬崖之下黑寂沉默,凝视的久了,她仿佛也被那片黑暗拽了进去。
漫无边际的黑暗,永无止境的坠落……季厌骤然回神,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她静下心神,手中一个使劲儿便要拉周长赢上来,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小心!”
冰块裂开的瞬间,失重感袭来,她用力将周长赢甩了上去,随即便打算唤出灵剑。
然而不知为何,灵力一旦召出,便如泥牛入海,尽数没入沉寂。
季厌只能暂时放弃抵抗,任由自己下坠,左右凭这身躯的修为,也摔不死。
悬崖边很快扑上来一个身影,其次是第二个第三个,谢霜似乎在叫她,她听不清,也不再去看他们。
不知下坠了多久,她瞧见了崖壁上生长的枝桠,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四周而来,猛地将她拽向地面。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震碎肺腑,季厌猝不及防地砸在地上,四肢麻木剧痛,久久不能动弹。
她偏头咳出口中鲜血,不慎牵动伤处,又引来一阵剧痛。
剧痛之下,她的头脑并不十分清醒,她睁眼望着天,只觉得这天灰蒙蒙的。
是要下雨了吗?
还是,她隐约记得不久前还在下雪?但和山上的雪并不经常下,而且,她也未曾见到山君。
可是,若要下雨,这里又是哪里呢?
飘摇的雨滴落在竹林中啪嗒作响,她恍惚间看见一人从竹屋中走出。那黑色的袍角停在她身侧,他低头睨着她,不辨喜怒。
那一双能够看清人心的眸子,让她那些造次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无视了她的惧意与一闪而过的杀念,她的反抗如蚍蜉撼树,在他面前甚至掀不起一丝水花。
“连北渊那只鸟都打不过,以你如今的修行速度,你是打算什么时候突然死在却神洲吗?”
他的声音冰冷,字字戳进季厌心中,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在这里,可没有人会替你收尸,你死后不消片刻,灵肉便会被山精野怪吞噬干净。”
季厌阖上双眸,掩住思绪。
身边黎嶂的气息淡去,只余林间呼啸的风声。
她还记得当年这句话对她的威慑,可她现在再听到这句话,心中毫无波澜。
她的生命已经够长了,长到她不知何时开始生厌。
她听着风声,忽然觉得,好像生命终结在此刻,也挺不错。
“谢霜,你不是说季姑娘很厉害,一定没事的吗,怎么这么久还没看到她的身影?”
悬崖之下一片漆黑,毫无动静,沈子青焦急地看向谢霜,只见他眉头紧锁,腰间的黑剑蠢蠢欲动。
“我下去救她!”
“不可!”周长赢将人拦住,眉眼冰冷,“凭她的能力都上不来,你下去有什么用?若真出了事,你只会是拖累!”
谢霜按住黑剑的手一紧,却是止住了步伐。
太子说的不错,他帮不上忙,但有一个人一定可以。
“霜儿,你速度快,现在带着我的口谕,立即回东宫调人过来沿着山脚搜。”
谢霜领命御剑而去,不多时,千里之外的季衡收到了一则传信。
“怎么了?”
薄耀期见对面男子喝茶的动作僵住,询问的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灵光骤然破入长空,而适才还在对面端坐的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他端着茶盏的动作也不自觉顿了一下。
能让季衡如此着急的,恐怕只有那位了。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能让季衡话也来不及说一句便匆匆离开?
薄耀期放下手中的茶盏,片刻后,又一道灵光闪过,座位上只余一盏微凉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