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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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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令淑心口一窒。

不等她开口,谢凛眉眼越发黑沉冰冷,仍是那副温和儒雅的从容语调:“阿俏,你与你嫂嫂,又说了些什么?”

她和嫂嫂自然说了很多话。

可对上他的视线,王令淑很清楚他在警告什么。

“王家也有你的人?”王令淑只要对上谢凛,就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以至于此刻生气都生不起来,只是忍不住讥讽,“谢司徒固然手眼通天,只是这样监视偷听,实在是下作极了。”

谢凛置若罔闻。

他拿帕子仔细替她擦干水,蘸了药膏,涂上烫伤的地方。

记忆里,谢凛的手是有茧的。

但这么些年的光景过去,眼前这双手修长玉白,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下来,只用执笔调琴。蘸着药膏涂抹上来的动作,漫不经心,力度也刚刚好,丝毫没有弄疼她。

“你刚嫁给我时,便是这样粗手粗脚。”

“刚煮好的汤羹,竟也不包帕子,就这么用手去端……”

谢凛锋利冷清的眉眼低垂,竟令人产生了些温柔的错觉。

王令淑有些失神。

那时,她与谢凛新婚。

他的继母却正病了,不敢刁难她,便去折腾谢凛。谢凛白日里在外头忙,傍晚回来,还要被继母使唤成陀螺,有一回天黑透了才回自己院子。

没点灯,他一头撞在了她新移过来的水晶屏风上。

剧烈一声响,满地沾了血的碎片。

谢凛也没有责怪她,脾气好得不像话,反倒是王令淑自己自责得哭。又不敢耽搁他头上的伤,一边掉眼泪,一边笨手笨脚给他处理伤口。

当时他似乎还打趣了她一句。

王令淑破涕为笑。

她坐在地上,瞧着眼前难掩疲倦,却不着痕迹地哄她的新婚夫君,又生起了许多斗志。日子想要越过越好,总不能谢凛一个人辛苦,她也要与他互相扶持才是。

第二日,她便去了婆母处伺候。

如今想来,婆母倒也没敢真磋磨她,也就摆摆架子罢了。

偏偏王令淑未出嫁时养得娇贵。

她不喜女红针织,父亲就不让她做这些,更别说下厨做饭。以至于,婆母让她煮碗简单的莼叶羹,王令淑都捣鼓了好半天,煮废了好几份才好。

眼看天都要黑了,她急急忙忙就上手端。

结果自然烫到了,滚烫的羹汤洒了满手,黏糊糊地一时还擦不干净。

谢凛正撞见这一幕。

按说,那个点他应当刚到家才是,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他当时黑着脸,头一回面色极其难看,径直走来攥住她的手,很生气的模样。

王令淑都不敢说话。

他一言不发,矮身舀冷水给她止疼。

她坐在厨房外的板凳上,悄悄垂眼,看见谢凛的衣摆散落满地,被泥水打湿弄脏。

歪下脑袋,还能看到他眼下淡青的影子。

屋里的烛光暖黄,从门缝里拖出几绺,斜斜照在谢凛的侧脸上。但他神情十分专注,浓长乌黑的眼睫低垂,薄唇无意识紧抿着,温和儒雅中又透出一股无形的倔强。

见她似乎好些了,他取了药膏给她涂。

谢凛掌心有一层不薄的茧,指尖也刺刺的,抚在烫伤的皮肤上很疼。而且,他似乎也怎么伺候过人,力道也有些重,王令淑疼得简直要跳脚。

总之,她忍耐得很是辛苦。

这次之后,继母就开始避着她,仿佛有些害怕她和谢凛似的。

王令淑眉头蹙起。

当初的她,在谢凛眼中多半是很可笑。

他在继母处装得恭敬孝顺,大概也是为了养望,好为后来的仕途铺路。她倒好,自作多情地横插一脚,不光打断了他的计划,连带着给他惹了一堆麻烦。

谢凛比她快一步收了神。

“你既不喜欢她,何必留她在王家?”

王令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的嫂嫂,却不想回答他的话。

谢凛也没恼。

“我也瞧着不大顺眼。”他涂完药膏的指腹微凉,有意无意摩挲她的手腕,语调随意,“她挑拨你和离,这样的人,没什么必要留着。”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王令淑脊背泛冷。

她张了张口,没出声。

嫂嫂出身罗氏,虽然算不上名望,家族却也背景深厚。谢凛官拜尚书令不过几年,眼下升无可升,已然连空置的司徒都授给了他。

他能随意说这样的话,已然是权势深厚到了何种地步?

“她是我王家的人,”王令淑想抽回手,嗓音有些发飘,“你不许杀她。”

谢凛没松手。

他顺势将她圈入怀中,手虚虚搭在王令淑腰间,仍是淡淡的语气:“和我提要求,从来没有不要条件的时候。你知道,我要你如何做。”

谢凛身量极高,轻易将她拢入怀中。

外间都是王家的仆人,王令淑没太挣扎,抬手要去找谢凛额角的伤疤。

手却被他死死攥住。

“我不会骗你,这是桩好买满。”

“只要我还是王家的女婿,你阿兄的妹夫,便不会有人蠢到敢来寻王家的霉头。那些人的小动作再怎么多,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明面上的产业还在,将来珩郎大了,自能将这些年损去的一切拿回来。”

谢凛权势日笼以后,话越发少。

很少有这么好脾气,细细将一桩买卖,说与别人听的时候。

王令淑扯了扯唇角,讽刺:“你贱不贱?”

他绕这么大一个弯,不过是逼她不同他闹和离,真是有病。

谢凛不说话。

落在她身侧的手用力,攥住了她的腰。

“天下权势都如浮花浪蕊,时有时无,眼下我有,自然该珍惜才是。”谢凛仿佛在她耳边低笑了声,手往下滑,攥着她逼她靠近他,“若有本事,王珩将来自然也可以光复王氏。”

提到王家,王令淑心中又生出一股烦躁。

她狠狠挣扎。

挣扎不开,她伸手扇他,抬脚踹他。

谢凛仿佛对她的招式早已熟悉,抬手将她制住,掐住她的穴位逼她安静。但饶是如此,屋内的茶盏水盆也散落一地,谢凛脸上都添了几道抓痕。

但还是不够。

王令淑看到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但她没有力气了。

王令淑闭上眼:“你为什么,偏偏要让珩郎来说……”

谢凛仿佛在抚摸她的侧脸。

“阿俏。”对方的吻似乎落在她的脸颊上,很轻,没带什么色欲,就像是在抚弄亲近的宠物般,“除了我,他们都在算计你能为他们带来什么,知道么?”

谢凛知道她能为了阿兄,对珩郎付出一切。

却特意让珩郎来暗示她,只要王谢联姻扔在,王家就会安然无虞。

他这样懂得玩弄人心,攻讦人心。

也这样懂得离间她仅有的亲人。

王令淑的眼神空洞。

“若你不去引导,珩郎不会如此。”

王令淑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多余,竟然还想着与谢凛这种人说道理。她闭了口,不再看他,发了会儿呆才说:“我不闹和离,你让我搬出去。”

下巴被人掐住,唇瓣剧痛。

王令淑痛得想叫,口中腥甜,对方的吻却越发激烈。

她剧烈挣扎起来。

谢凛松开她,眉眼冷得像是淬了冰霜,偏偏苍白如玉的面上勾起一抹危险的笑。他揩掉唇角的血迹,凑近了她的脸,愉悦地弯了弯眼角。

“我若引导……”

“他会亲自求你,让你和我,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无论是跪地摇尾乞怜,或是不要羞耻出卖色相,总之无论付出什么,都要牢牢抓住我身后的权势。”

“至于你是死是活,谁会在乎?”

“这样他手里的产业不仅安全无虞,说不准,还能再翻上一翻。不仅是珩郎,只怕整个王家都是这么想的,这样就能省了所有人的担忧不安。”

“至于你,阿俏。”

“除了我,还有谁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珍宝,都捧来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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