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忘记她了吗?
风吹草动,一滴眼泪骤然落下,久久未散去,像是深深烙印在墓碑之上。
——
研二的时候,同一个课题的师兄突然向她表白。
温初看着那张年轻的脸,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抱歉。
隔天,她的导师八卦地打听他们的事情,温初也还是摇摇头。
导师眼底闪过几分惋惜,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温初读得懂她的惋惜。
这个师兄,优秀得让她学院的其他教授在好几个重大的学术会议上脱口夸赞,温润如玉,低调谦逊,彬彬有礼。就算是昨天晚上被她拒绝之后,他也朝着她道了歉。
谈恋爱这个事情,上了大学之后从来不在她的规划里,她也没有主动去想过这个事情。
研究生毕业之后,温初留在京明市工作了两人之后回到了北林市,此时她已经二十八岁了。
朋友圈里的同学频繁地晒着结婚生子的幸福,但似乎都没能在温初心底起到一丝波澜。
苏蓓和温有光曾经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她的情感状态,但是一问她立马就沉默了之后,两人再也没有问过了。
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些枯燥,但也平静。
一中的几个人再次聚到一次的时候是在沈然的婚礼上,她和当时大学谈的男朋友结婚了。
温初和许思齐当了她的伴娘,那天沈然笑得很幸福,而温初却看见了坐在角落喝闷酒的魏玮。
很多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一条漫长的人生轨迹,总要有些遗憾。
赵期宁没能来,他还在利物浦读博,他给沈然发过来了一个祝福视频,出镜的还有他的女友,两人笑很甜。
婚礼结束之后,沈然把婚礼上的捧花拿给了温初,她没有扔,专门给温初留着。
温初似乎很明确自己以后大概率不会和谁结婚,沈然直接打断了她呼之欲出的拒绝,道:“温初,我只希望你能开心。我的好朋友,你一定会幸福的。”
温初眼眶骤然一红,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谢谢你,沈然。”
——
三十二岁,温初成了一家高级翻译事务所的合伙人,高强度的工作让她过得很充实,但是也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三十四岁,温初病倒在工位上,住了一个月的院,修养了半年。
退休后的苏蓓更喜欢研究美食,在家休养了半年的温初成了她的小白鼠。在温初极度抗议之下,苏蓓中午不拿那些烤得奇形怪状的面包来给她吃,午间的时候,她给温初做了一碗鸡蛋面。
温初看见这碗鸡蛋面的时候有片刻的失神,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今天几号了?”
“十六号,十月十六号。”
温初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表情瞬间挎了下来,她有点难以置信地打开手机页面,再确定今天的日期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瘫在椅子上。
墓碑上放着一束花,温初现在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还是该责怪自己忘记了他的生日。
忙碌的工作让她分身乏力,同时也挤走了她的脑海里属于他的记忆。
那天,温初从白天坐到黑夜,燥热的风一直吹拂在她的脸上,身上,灌进她的身体里。
尖尖的弯月高悬于树梢之间,夏夜降临,昏暗掩盖住了温初通红的眼睛和崩溃的情绪。
三十六岁,温初辞职,离开事务所的时候,共事了好多年的同事都十分惋惜,“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这个位置还是你的。”
苏蓓和温有光半辈子都在北林市,第一次坐上飞往澳洲的飞机的时候眼底难掩激动。
头等舱里,温初看向喋喋不休的苏蓓,欣慰地笑了笑。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相框和一本笔记本,画面中的少年少女的青春停在十八年前,永不消散。
飞机恰好在利物浦中转,停留五个小时。赵期宁说什么都要请温初一家吃顿饭再走。
温初见到了赵期宁的女朋友,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笑容很甜。
临走之前,赵期宁说年末她们既要结婚了,婚礼会办在北林市。
温初笑着说恭喜。
作为多年的朋友,赵期宁忍不住问她,“你呢?”
温初心照不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笑着从包包里拿出那个相框,道:“我过得很好,婚礼顺利。”
赵期宁两人看着温初一家离开的背影,突然感慨地笑了笑,朝着她们挥挥手。
澳洲天气晴朗,到处一片绿荫。温初住的地方带了一个小院,房东专门在树下搭了一个葡萄架,葡萄早就过了挂果期,这里的鸟儿一点都不怕人,温初办了一张躺椅坐在葡萄架上,鸟儿就飞到她的桌上吃三明治。
温初怀里抱着她和岑以安的照片,笑着掰开边角的面包放在旁边。
秋风燥起,又是一年秋了,温初这些年因为工作耗尽了很多精力,休憩时刻总是睡得很沉。
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梦见岑以安。
梦境清晰仿佛置身现实世界,他们一起爬山,一起拍照,一起吃面,一起去一米书店,一起在咖啡馆里写作业。
时间似乎在倒流,梦境里的她突然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她失足落水被岑以安救上来的那一天。
这次她睁开了眼,看清楚少年人满目的担忧,一边咳嗽一边说,“岑,岑以安。”
“你认识我?”
少年逆着光,被水沾湿的头发贴着脸颊,眼底闪过疑惑。
温初说不出话来,喉咙里似乎还有水,只是眼泪先一步她的情绪涌现而出,
“岑以安,我好想你。”
有时候再次相遇更像是一场抽丝剥茧的分离,经年累月,疼痛永远不会消失。
有时候再次相遇也像一场上天的眷顾,让温初目睹了如此意气风发的岑以安。
人的灵魂是永生的,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