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靠边停了下来,艾野推开车门,从车前绕了半圈站到驾驶位窗外,蜷着手指叩两下窗玻璃。
车窗落下时,艾野脸上带着笑意,她对翎烟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应该还来得及。”
“噢?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走。”艾野朝她潇洒勾勾手,单手插着兜走在前面引路。她没有走的很快,同翎烟保持着网络新闻安全的距离。
偶尔时不时假装扭头看两眼路边的夜景,以防自己离翎烟太远。
那是四环边上的一个公园,距离闭园还有几十分钟,这个时间里面的人已经不多了,她带着翎烟往中心广场快步走着。
中心广场是附近小区居民休闲娱乐的地方,白天的时候,有人在这里放风筝,下棋,或有年轻人支个摊儿弹吉他。
天黑的时候,便是人们切磋舞技的地盘了。这里离住宅区不算近,音乐可以开的挺大声。
瞧着翎烟裹得严严实实跟在她身后,艾野不禁感叹:这女人的乔装技术,不是很熟悉的人,该是没人认得出来了。
跳舞的人群不止一波,各种各样的舞都有。广场这边被切割成了几块流动的舞台,那群人跳的欢快,虽然天气冷了些,也还是围了圈看热闹的人。
她俩远远站在人群后面,翎烟看的入神,视线穿过人群,轻踮着脚看着每一个旋转跳跃的人。
浓密的眼睫下,像有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苗。
艾野不是一个喜欢张扬和表现的人,此时竟鼓着勇气往前迈了两小步,学着那些人跳了起来。
她并没有什么舞蹈天赋,笨拙又艰难地模仿着那些人,时不时两只腿互相羁绊一下,小小上演一个踉跄。
逗得翎烟总是抿嘴朝她笑。
艾野乱七八糟旋转到翎烟面前,学着刚刚那个白衬衣的大爷邀请大妈的样子,伸出了手。
她对翎烟说:“教教我。”
翎烟的眸光一瞬的停滞,她微垂着眼皮凝着艾野伸来的手,小声同她说:“可是我好久没跳了。”
“没关系,”艾野拾起她垂在下面的手,四处看了看小声同她说:“我也不会,这里人多,没人注意咱们。”
“好啊,试试。”
许是很久没跳舞的原因,翎烟一开始的脚步有些慌乱,几次踩在艾野的脚尖,疼的她紧紧咬着后槽牙。
在说出好多个“对不起”后,翎烟终于找回了节奏,成功反客为主。
她的手轻轻扣上艾野的掌心,微抬着眼眸望着艾野,耐心教她:“先把重心放到右腿,开始了噢。”
在艾野一声低呼声中,她已经被翎烟搂腰带的旋转起来,两圈下来,艾野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像只漫无目的雏雀,两只脚慌乱地在地板上蹭来蹭去,总是慢着半拍。
知道她紧张,翎烟又同她说:“什么都别想,跟着我走。”
翎烟风衣的下摆,偶在旋转时轻扬起,时不时扫着艾野的小腿,又很快被她的舞步带开。
年轻人都不怎么喜欢穿秋裤,艾野认真感受着那丝若有似无的触感,在小腿儿处留下些酥酥麻麻的痒,胸腔一股颤动的灼热。
她实在太想看翎烟独舞了,等到翎烟完全融入的时候,便找了个借口站到一边看着。
翎烟的舞步逐渐激烈,每一次的旋转轻跃都带着周身细细碎碎的风响。
她突然褪下风衣,往艾野这边抛过来,在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风衣精准坠入了她怀里。
广场的照明灯在翎烟肩头铺成暖暖的琥珀色,她的发梢还因刚才的动作而轻摆,眉眼间闪着恶作剧般的得逞,朝她挤了个眼。
艾野看的入神,下意识将怀里的衣服揽地更紧了些,那上面有淡淡的只有她才能闻到的橙花香气。
一直跳到公园闭园,安保开始清客,翎烟停下旋转的双腿,同艾野说:“走吧。”
“嗯。”艾野紧紧跟在她的身边往外走着,时不时扭头偷看两眼。许久,翎烟问她:“看什么呢,小姑娘。”
艾野蜷着手指问她:“你刚刚开心吗?”
“还不错呢。”
艾野的一颗心松了松,紧着问:“要不要重新开始跳舞?”
邶市的十点多钟不算晚,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依然随处可见,翎烟抬眸凝着不远处高楼边缘的轮廓灯。
昏黄的路灯洒在她周身,额头因舞动而冒出的细小汗珠儿十分显眼,她也不去擦拭,任由它黏在那里。
很长的一阵沉默后,翎烟无奈笑笑:“回不到之前了,我现在这个年纪在舞蹈圈不算年轻了。”
即使依然对舞蹈有着满腔的热爱,可当这份热爱再次触手可及的时候,却像暗夜里长满刺的玫瑰。
艾野听得心里急,又说:“可是热爱不应该被年龄限制,况且,”艾野往前迈了一小步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双眼:“你很年轻。”
谁知翎烟又说:“公司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做,艾野,我回不了头了。”
如果说这几年光阴中,艾野的成长是在服装领域不断积累着经验,一步一步迈向理想。
翎烟的成长便是,在忙忙碌碌中,慢慢学着怎么放下,20岁出头时的心高气傲已经随着日子渐渐远去。
如今她肩头担负的责任,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多的多。
听她微垂着眼皮说这话的时候,艾野心里猛地揪了几下,唇角轻启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坐地铁。”
她往前走的脚步很慢,始终没有听到翎烟在后面说: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