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什么福!”乎伊气得眉毛飞起,看看纹丝不动的马车,“公主根本没下车,如何见到,如何大发慈悲!”
“大使既有此疑惑,彦雄,你去问问公主的意思罢。”萧翊无所谓道。
顾彦雄走到公主车外,说了几句什么,他禁不住笑了,回来说:“回王爷,公主意思是留下五箱。”
乎伊:“……”
萧翊:“那便依公主的意思,留下五箱,”
五箱妆奁被神武营抬走,队伍重新整装启程,乎伊一句话都不再说,都到家门口了,犯不着逞勇,等与赫连的接亲队伍汇合,他定要向萧翊扳回这一局。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前进,陈希青扶着车壁,盖头里的凤首步摇,晃得垂珠一直不停拍打脸颊。
她想着萧翊刚刚让难民都去同城,心中有些悲苦,这场仗远没有结束。
禹城与沙、肃两城太近,百姓怕这里会再经战乱,不愿意回来重建。
若不收复另外两城,禹城恐怕一直都会是座废城。
她有些明白了萧翊的话,对这片土地有感情的人,可能并不那么想要和亲带来的伪善和平。
“公主,公主。”
窗外有人跟追着马车而来,陈希青稍稍打开一点车窗,看到老张媳妇手上捂着个白包袱,追着跑过来。
老嫂子把怀里的热油饼往窗缝里塞,“公主,吃口热的罢。”
陈希青忙接过,糊了一手油,她自从来到凉州,总在被人塞吃的。
“多谢你,快回去罢。”
老嫂子跟着车架再跑了一路,快到城门才停下。
——
息风抽出腰间长剑,以剑尖剥开焦尸腰部黑稠的皮肉,一坨变了型的腰牌几乎烧融进焦肉中。
一百夫长拿出那腰牌,擦掉表面浓黑焦物,露出本来的金色。
那百夫长大惊:“将军,纯金腰牌,是金羽卫!”
息风看着地上一人一马的焦尸,眯了眯眼,“什么时候发现的?”
百夫长答:“午时,伙头兵到山里搬柴看到的。”
“此地离军营六里,刚好避开巡逻范围,杀手很熟悉我们,”息风看了看周边,雪深到人腿膝处,“这里通往同城的官道,金羽卫可能是来传信的。”
息风蹲下身,把焦尸上的厚雪推到一边,摩挲尸体全身。
两具尸体极其诡异,人和马一样侧卧着,露在外面的一半身子烧成黑糊糊的半粘稠物,挨地的右侧一半没烧透,只是皮肉焦了。
息风什么都没搜出来,“先灭口,再烧尸,那人来不及等尸体烧完就走了。”
百夫长说:“连日下夜雪,火烧不旺,没多久就会被雪盖灭,所以才留下这么多证据。”
“可能他也没想毁灭证据,只是想延迟被发现的时间,”息风闻了闻那变型腰牌,“用什么烧的尸,知道吗?”
百夫长翻看周边的雪,没看到火源物。
尸体身上没有草灰火把这类助燃物,烧的面积覆盖了人和马的整个侧面,范围不小,除非淋了油,但尸体上并没有烧油的味道。
息风抓了把雪搓搓手,站起身来,“派人来把尸体抬回营,隐蔽一点。”
“是,”百夫长拍拍身上的雪,小心地问,“将军,金羽卫的人死在了咱们营里,是不是要向京城传信,恐怕太子有要事……”
息风眼神制止了百夫长的话,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待问过王爷再说。”
两人从树上解开拴马的绳子,息风刚要上马,一阵山风吹来,将焦尸的呛鼻糊味吹散,一丝丝酒香飘过来,息风敏感嗅到。
他放下绳子,走回尸体旁边。
百夫长跟过去,“将军?”
息风拿起一块雪,细细闻了闻,眼神瞬间凛然。
是酒,不是一般的酒,是暖玉阁的碧香春,整个凉州只有同城萧翊的帅帐里才有。
息风顿觉不妙,截杀金羽卫信使的人,用碧香春烧了尸体,说明此人进得了帅帐,毫无疑问营里有奸细,还是离萧翊极近的人。
这人在营中尚好对付,万一他跟着萧翊去送亲了……
息风迅捷如狼,飞奔上马,马鞭抽得响亮,奔去军营。
息风奔马进营,“即刻封营,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神武营军令如山,所有人都去校场点名,军营各个出入口全部封闭。
息风在帅帐前下马,掀帘进帐,蓦地看到杜思退坐在里面。
“杜大人怎么来了?”
杜思退面色凝重,“看来息将军这里也出事了,但请将军现在随我去一趟州府。”
息风心急如焚,他要给萧翊传信,还要彻查营里所有人,将细作揪出来,“大人,营中确有紧急军情,本将走不开,可否等……”
“等不了!”杜思退花白的眉毛拧成一道雪峰,“王爷定要出事了。”
息风心中一揪,没太多犹豫,就与杜思退去了州府。
杜思退直接将他带到公主住的厢房,房中异常凌乱,妆案上放着陈希青的青玉梨花簪,榻边站着戚贞筠和一个小丫鬟,小丫鬟眼神惊慌地看着榻上躺着的女娘。
公主不是出嫁去了么?怎会昏睡在此。
息风看着不省人事的息影,瞳孔震颤,脑中一白,只听到戚贞筠焦急地说:“公主怎么都叫不醒,她既在这里,那……那上车的女娘又是谁?”
杜思退凌冽地看着息风,“息将军,今晨上车的是不是王妃?这难道是王爷安排的?”
息风摇摇头,王爷的确有安排,但绝不是这样的安排。
他查看息影的脉搏,将她扶起来,掌中运着内力,往她背上覆压,息影全身开始冒汗,一盏茶的功夫,蒙汗药的药力才被化去。
息影终于转醒,息风扶着她的肩道:“你怎么被下了这么重的药?”
息影一看到息风,也顾不得房中还有别人,忙说:“快,快拦住王爷,夫人在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