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他无视了孟锦的提醒,为了父亲大人年老耳背,他特地挺高了音量,话也说得慢,一字一顿:“孩儿说,要娶项云舒为妻。”
刹那,一盏茶从孟锦肩上划过,离了孟玄的额头两寸,“嘭”地飞砸到门上,“哐啷”摔在地面,碎成几瓣儿,茶水流了一地。
御史夫人被声响吓得捂嘴,眼瞳惊恐地睁得浑圆,一时哑声到说不出话来。
“孟玄,为父告诉你!你娶个商户女儿也好,娶个乞丐也罢,就是不能娶他项凡森的女儿!为父不同意这门婚事!”
孟锦见孟拙恩气得不轻,忙跑上前去帮他顺顺气。
“父亲您莫生气!怀愈他年轻气盛,难免做事考虑不周,加之未入朝为官,不懂官场的复杂,心气单纯了些。父亲不妨给他两年时日,容让历练历练,兴许就不会心智未开。”
“大哥,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孟玄跪在御史大夫跟前,他深深叹息。
御史府与景宁侯府两家向来官场之上不对付,大殿之上当着陛下的面已经打过几回架了,父亲每每争论不过,带着一身伤下朝,还依旧不服输,结局还是一样。
梁子结下,不是好化解的。
孟玄也知晓娶项云舒的这道道路走得有多艰难。
他是不怕的。
好不容易撞上太子失势,他才能失而复得。
孟玄不想错过!
项云舒也不想错过......
“来人!将大小姐关进秋羽堂面壁思过,没本侯的允许不准踏出祠堂半步。否则——家法伺候!”
侯爷甩袖离去。
任由项云舒哭喊着嗓子,也无动于衷。
“姐姐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做,偏偏要下嫁御史府。当真是糊涂得不清。”
说风凉话的正是景宁侯府二房的庶女项百合。
她五官算不得精致,面容圆润饱满,一袭华裙金钗,腰肢如蛇,比跪地的嫡女还要奢靡两分,乍一看,姐妹间分不出清嫡庶。
项星野大步流星地从游廊过来,气冲冲地挤开二小姐项百合,捏着鼻子,手不停地在项百合眼前煽风。
“二姐姐好大的口气,可是今早没刷牙,臭气熏天!”
项百合脸色气得铁青,但生怕真臭,悄悄提袖掩面,用手心哈气,确定不臭,才嚣张地训着项星野:“小侯爷你胡说八道!”
“没你会胡说八道。”项星野白眼朝天,扶起亲阿姊,为她拍拍裙裳的尘土,眼见的姐姐连怼人的力气都没了,更加气项百合幸灾乐祸,一副看他姐姐好戏的讨厌模样。
“小侯爷莫要误会。我也是为大姐姐着想。那孟御史是父亲大人的政敌!大姐姐要是真能嫁给御史大人家的孟二公子,岂不两年前就该嫁了?父亲又怎会亲手撕毁婚约?”
项百合歪唇讥笑,道:“大姐姐别做梦了!好好做你的太子妃罢。”
“太子如今是何处境,满京城无人不知。二姐姐若是肖想太子妃之位,弟弟大可去向父亲面前替二姐姐请愿。”
“你!”项百合见二人不可理喻,气得跺脚,愤愤离去,“哼!不识好人心!”
项星野翻了项百合一记白眼,温柔地与姐姐说话:“姐姐别同她置气,她就这幅蠢性子!兴不起风浪。”
“你和怀愈的婚事,我会再劝劝父亲。”
“多谢弟弟费心。”项云舒听得父亲大人的吩咐,要去秋羽堂面壁思过,不敢连累弟弟被父亲责罚。
“姐姐的事情姐姐自己可以解决。倒是星野你如今入了冠,也该为自己的大业多谋算,靠父亲的庇荫终不是长久的事情。”
项星野垂下头,他哪里是读书的料子,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晓的,就别去考场丢项家的面子了。
宁愿做个一世风流的纨绔浪子,也好过被士家子弟们嘲笑无能。
“我的弟弟我了解。既然不是读书的料。何不考虑从武?”
“总是做个风流公子岂能是长久之计,你将来要袭爵要娶妻生子,若性子还不成熟,日后怎么担起家主的大任?”
项星野苦口婆心劝诫项星野。她知母亲虽贵为主母,却不受父亲宠爱。她与父亲只是利益之上的士族联姻,巩固两家地位的献祭品。
母亲的前车之鉴,让项云舒更加明白作为联姻的献祭品的一生有多悲惨。求爱不得,有委屈不能诉,每日每日吞钉子一样过活,还要替夫家不停收拾烂摊子,处理一个又一个上门打秋风的五服外远方表亲。
嫁入侯府以来,干着最操心的事务,还常常被祖母训话。夫妻不和睦是她错;子女不求功名上进是她错;小妾越矩是她错;庶女品性骄蛮是她错;府里开支大亦是她错......
“贤妻良母”四字困住了她的一生。
项云舒不想过这般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