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瓶型窗棂,玉炉燃着沉香升起一缕紫烟。张真民端坐圈椅之上,月白的锦袍衬得他温润翩翩。
左不过弱冠年,二人尚且未经历官场险恶,如今坐上高位,才知一脚陷阱泥潭。
付颜朗怒摔粉晶棋子,棋子磕在棋盘上,叮叮咚咚地弹落在地,砸到萧芜脚边,旋了几圈,稳稳停下。
萧芜低眉瞄了眼,蹲下身捡起那颗棋子,上前走了两步,将它掷入白釉瓷棋奁。
“谢卿的意思,民女传达到了二位大人耳中,便先行告辞。”
“京城四起的谣言中说太子殿下杀了几位大臣的儿子......”张真民忽而抬眸,目光如炬地望着萧芜,带着心知肚明的明朗询问她答案,“可是萧芜姑娘之举?”
萧芜暂时不能相信他们二人。
“萧芜远在鱼州,从未听说过京城还有这般谣言。”
“如此说来,萧芜姑娘并不知道胞弟的死。”张真民继续走棋,一颗紫晶棋落到边星位。
“大人知道?”
张真民低眉笑笑,微微摇头。
“我虽不知道萧公子死因,但却了解沛国公的外孙海芥理是如何死的。”
海公子夜半时刻,不幸失足,溺死在护城河。
萧芜早就打听过了。
“哦?如何死的?莫不是被太子所害?”
“正是。”
想不到张真民直言不讳,萧芜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坦诚。
“堂堂太子,无故杀害老臣的外孙作何缘故?张尚书如此诋毁太子殿下,不怕他降罪于你吗?”
“至于是何缘由,殿下的心思不是我等臣下可以揣度的。”张真民眼瞳曜黑,直视他如直视深不可测的深渊。
面对萧芜的投诚,张真民与付颜朗始终都未表态,也没有像萧芜一样拿出他们的诚意。导致萧芜还在心里揣测谢修行的办法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他们亦敌亦友。让人看不出诚心。
“尚书大人方才说沛国公外孙海公子是被太子所杀,既然大人不知道其中缘由,又是如何断定海公子是死于太子之手?”
张真民微勾唇角,眼带笑意,道:“若我说亲眼所见,萧芜姑娘可信我?”
“信!”
萧芜丝毫不犹豫地回答张真民的疑问。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交友亦是如此。
既然选择与他们二人联盟,便该信任他们。
可父亲的下场告诉她,官场上打交道,任何人都不可信。
表面萧芜信任张真民,但心底仍然对他存有疑虑。
一个纵横在大臣与太子殿下间的三品官员,行事犹如活泥鳅,守着户部尚书的要职能不身陷入局。
萧芜不信他会始终如一,保不齐局势不对的情况下见风使舵,倒戈他方。
此刻亲如盟友,转脸就能把你发卖了。
他对太子不就如此。
难道,不会对谢修行如此?
“太子如何害死海公子的话,尚书大人可敢金殿之上对峙?”
“有何不敢?”
“萧芜期待尚书大人诚言。”
萧芜与付决行礼告退。
户部尚书府正堂前院有棵合欢花苗,长得与萧芜一般高,坠着枯黄的豆荚,于寒风簌簌中,长长的豆荚随风摆动。
萧芜仿佛看到了春日里它开满花的景象,粉如少女娇羞的脸颊,微风吹拂,股股清香沁入鼻尖。
那样美妙的光景发生在三年前,与阿琰一起栽种的合欢花初次含苞待放,细枝树苗才及萧琰腰侧,在姐弟二人日日精心呵护之下枝繁叶茂,树冠如伞。
而今合欢花比她高些,生出了旁枝,枝桠粗壮。
转眼又过一载了。
街上百姓跪在两侧,不敢抬头。
萧芜和付决跪在人群中,余光里一双双锦靴从眼前走过,偶遇皇帝陛下起驾出行,皇家仪仗足足有一条街长。
跪到萧芜双膝发麻发痛,仍不见尾。
约莫一炷香过去,最后一位侍卫的脚步消失在余光里,大家伙才敢抬头,偷偷瞄一眼他们远去的背影。
长街上乌泱泱的宫女太监并排行走,宛如长龙,根本看不见龙驾的影子。
百姓不敢出声,只是远远地眺望一生很难目睹的盛大场面。
若不是天山祭祀,他们一辈子根本就看不到宫里奴婢们的衣角。
等人都没影了,百姓们才敢大声地畅谈。
半晌,萧芜和付决听得宫里传闻,毫不费力的就了解到了宫里的情况。
百姓对太子元焜议论纷纷。
皇后因教子无方被陛下禁足启越宫,太子殿下幽禁东宫。
看来,小小的计划施行得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