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聚集在园中草坪上，那里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是谁？

脑中碎影凌乱，拼凑不出清晰的回忆。

他想要去追寻那道影子，却被无形的墙壁阻拦，困于廊下狭长的空间内，只能继续向前走。

视野渐渐被浓重的夜色遮蔽，他摸到面前房门，用力推开。蓦然间，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扼住他的喉咙，青年猝然止步，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定住不动。

“唉？是卡了吗？”

连接蜃珠的工作站内，兰玉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

在足有两人高的显影幕布下，玄光、景元和不远处维持护灵阵法的冷疏都关注着画面里的情况。

“不会啊。幕布是用蜃珠粉末制成的，理论上来说，导出的是实时投影，不存在卡顿或者延迟的情况。”玄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你们快看！屋子里有怪物！”

蜃境太暗，只能勉强看到丹良正被门中涌出的像墨汁一般的东西吞噬。

“情况很危险啊，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干预吗？”兰玉紧张起来，“既然已经找到他的意识，得抓紧救人才是。”

立于两人身后的景元瞧出点端倪，走近几步，问：“我们看到的这个人，是丹良全部意识的体现吗？”

“可能……不是。”玄光皱起眉头，又瞥了眼检测精神波动的仪器，确定道，“他的神识非常微弱，具象在蜃境中不能维持自我，已经分散为许多个存在。”

景元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暂时还无法分清哪些是丹良意识的‘扭曲’化形，而哪些是需要清除的混乱。”

“是的将军。所以还不能轻举妄动，得继续观察。”

兰玉恍然明白，记起之前玄光说过，蜃境具现的内心事物可分为“正常”、“扭曲”、“混乱”三个部分。其中“扭曲”是本体意识受损后的表现，与混乱难以区分。如果病患尚未发生扭曲，便只需清除混乱即可。可一旦产生扭曲，就必须仔细鉴别，等待其与本体融合时自行恢复，否则贸然干预会使本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那要如何才能区分呢？”

“嗯……如果我猜的没错……”景元道，“本体意识趋向于凝集，应该会主动找寻缺失的部分。当然这个过程中，他遇见的也有可能是混乱。我想，扭曲既然属于本体，那相遇时要么不会影响精神波动，要么加强波动；而混乱侵蚀本体，相遇时必然削弱波动。因此，接下来需要时时监测丹良的神识强度，发现有减弱时，立即干预蜃境阻止融合。”

“将军说的对。”玄光打起十二分精神，捏紧了手中的控制器，“二者的化形实在太过相像，无法从表象上辨别，只能用这个办法。”

此时，青年已经完全被包裹住，拖进了屋内。但监控视角却没有跟进，还停留在院中。

这又是什么情况？兰玉话刚到嘴边，见大家都满脸疑惑，便没再发问。

沉默许久的冷疏忍不住道：“我必须提醒各位，初次试验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还请加快进度。”

突然，前方爆发出一声巨响，众人皆为之一惊。

只见屋子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从中冲出的早已不是丹良，而是只狰狞可怕的巨大魔物。

那魔物像是察觉到有人在观察着自己，仰起脑袋，猩红双目正正对上玄光的视线。然后，它竟露出邪异的笑容，猛地向这边扑来。

匠人被这过于逼真的情形吓得剧烈一颤，原本放在控制器中部的拇指鬼使神差地移向最顶端的按键。

“玄光！”

景元话音未落，那道刺目的红色已被按下。

-

远在幽囚狱底，书堆旁的流光珠同时间闪过一道青光。

丹恒忽而感应到什么。

茫茫识海间，似有一颗熄灭已久的星辰复苏重燃。

原本徘徊不定的清风躁动起来，吹开万里混沌云烟。

随即，似有微弱的呼救声，被风带回他的耳畔。

仿佛是源自于灵魂的哀求，那样急切，那般绝望。

丹恒怔了怔，来不及多想，便冲破层层禁锢，义无反顾地坠向星辰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