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里的哀嚎惨叫还在继续,沈宁清晰地听清了那六个字:别担心,有我在。
她不是第一次在赵澜这里感到踏实和心安,也不是第一次生出面前这个男人能让她依靠,可以做她坚实的后盾。
她又想问出口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
她张了张嘴,最终将这句在舌尖不知滚了多少来回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我打着父皇的名义,说来替父皇监察……会不会犯了……欺君?”
沈宁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她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惊汗。
是她冲动了,为何不做好安排再行事?明知此次超出自己的可控范围,为何不再等一等?
那些佃户,与自己何干?总归这么多年他们都这般过来的?
自己今日这般,一个不好可能真送了性命,还得带上沈家。
可是,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的神色由惊慌,渐渐变得无力,继而剩下一丝自嘲。
凡人,是没有天命的。
她垂下眼,极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她几变的神色落入赵澜眼中,让他的心不自觉地揪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沈宁离他很远,他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可无论她在想什么,她都不需要害怕,更不需要道歉。
他道:“不会。”
牛头不对马嘴。
沈宁无心计较,习惯了他这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别苑里此起彼伏的惨叫都不能打扰到她分毫。
赵澜将她揽入怀中,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不会。”
赵澜的声音响在她耳侧,沉稳,坚定。
奇异的,她突然明白了赵澜的这句“不会”说的是什么。
不会欺君。
她喃喃:“我好像,终于和你心有灵犀了。”
赵澜蹙了蹙眉头。
这听上去明明像一句好话,可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此刻对与不对不重要,他不想她因任何事惊慌害怕。
赵澜:“正好到了午膳时间,岳父,岳母他们在流云阁,我们过去吧。”
沈宁点了点头。
流云阁是修在高处的一座楼阁,飞檐斗拱,碧瓦朱甍,从阁中望去,水光山色尽收眼底。
二人到的时候,沈问、沈慎正和谢侯爷比武切磋,沈家其他人并谢静辞姐弟则坐在一旁观看。
又过了几个回合,三人停了下来。
谢侯爷朗声大笑:“好小子,几日未见,武艺长进这么多!”
谢静辞美滋滋地插嘴道:“我二哥、三哥可是习武奇才,日后定然也会成为和爹爹一样的大将军!”
谢小世子也兴奋地附和:“嗯!”
谢侯爷眼角抽了抽。
他印象里的一双儿女,都不喜和人亲近,除了他这个老父亲。
这次回京,这姐弟俩竟然都喜欢刚调任到京城不久的沈家。
看看!看看!他们坐在那,简直和一家人一般!
他倒像个外人!
身形高大的谢侯爷心里微微泛酸,看着这一双儿女气就不打一处来!
等等,刚刚女儿叫这俩小子什么?
二哥、三哥?
谢侯爷摸了摸下巴,叫的这么亲,真一个都没看上?
他不太信。
“王爷、王妃。”
坐着的沈谢两家人看见了赵澜、沈宁,齐齐起身行礼。
刚切磋结束的三人听见,回身也跟着行礼。
赵澜:“岳父,岳母,几位兄长,不必多礼。”
声音一落,阁中骤然一静。
沈宁也才反应过来,惊讶地侧首看向站在身侧的男人。
二人来流云阁前,他好像也这么称呼的?
沈城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再次行礼道:“王爷万万不可这般称呼,这、这不合规矩。”
赵澜笑了笑:“无妨,本王私下这么叫就是,岳父不必担心。”
沈城不能不担心,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弹劾他的本子岂不是要满天飞?
他可是见识过御史台那些言官的本事的。
他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再劝说劝说王爷,那边又听到一声“谢叔。”
他猛然朝声音看去,就看见次子正咧着大嘴替谢侯爷端茶倒水,谢叔长谢叔短的,那副嘴脸,别说多谄媚了!
沈城头大如斗,他不敢同王爷说教,亲儿子还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