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宵直视他的双群:“我是元辰宗沐景宵。”
肖霁霜颔首:“肖霁霜。”
“现在不是素昧平生了,”沐景宵拉起他没受伤的手就往外走,“你随我来。”
忽然,他又停下了脚步。
一块无事牌拦住了他暗中打向黄皮子的法诀,但并没完全挡下,黄皮子被削去了一只爪子,正跌在桌上打滚哀嚎。
两人同时开口:“为什么?”
肖霁霜冷脸看着沐景宵,对方先败下阵下,他不擅长解释,生硬道:“黄皮子本就该除,而且它想跑。”
肖霁霜挣开了两人交握的手,没有说什么“你不拽我它就不会跑”之类挑起争执的话,他摁住挣扎不止的黄皮子:“别乱动,带你上药。”
沐景宵没有反对他的擅作主张,憋着一肚子莫名的气,带着他们上到了三楼。
原本沐景宵想先给肖霁霜处理,但对方以黄皮子伤情更重为由推拒了,沐景宵啧了一声,掐诀将黄皮子定在了原地,药一洒,布一缠,三两下简单粗暴地弄好了,就不再做管。
肖霁霜道了谢,才把手伸出来平放在桌面上。
沐景宵的屋子比上等客房还要好些,显然是店家特意准备的,他并不点蜡烛,而是摆放数颗自己带来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比烛火柔和许多,莹莹照在这只如玉的手上,修长清瘦,但并不无力。
沐景宵小心地从伤口挤出一些污血,然后调整了这只手摆放的角度,以免药粉洒不上去,做好这些才给上了药,又仔细裹好纱布。
沐景宵抽空瞥了眼肖霁霜,发现对方正低垂眼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气息一个不稳,差点将纱布绑得太紧。
肖霁霜本在看他袖口的一处落花绣样,华贵的料子上针脚粗陋,显然与别处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会儿察觉到沐景宵的反应,抬眸看过去,敛在眼皮下的小痣露出来,一双眼睛映着夜明珠柔和的光,摄人心魄。
黄皮子的咒还有效,他困意连绵,又垂下了视线:“怎么了?”
沐景宵张着嘴,想了好一会儿,说:“无事,就是伤口比想的要深——不过我的药是好药,明日定是能好!”
肖霁霜“噢”了一声,尾音微长,不甚在意。
黄皮子坐在桌边,时不时抬起自己只剩半截的胳膊看上几眼。
药上好,肖霁霜就收回了手,再一次道谢之后向沐景宵告别。
沐景宵叫住了他,“你就这么回去?那房间可不适合再住了。”
肖霁霜不觉不便:“不成问题,我让值夜的伙计换了就是。”
“那怎么行?!”沐景宵一时激动站了起来,又意识到此举不妥,“我的意思是,你房间是我弄坏的,也该我出钱赔礼才对。”
肖霁霜颇为玩味和惊奇地打量他几眼,没等对方回过味来,肖霁霜便向门外伸手:“恭敬不如从命,请。”
在门口候着且听墙角听了许久的伙计胆战心惊,此刻又听闻沐景宵的安排,他神色古怪地看看沐景宵又看着肖霁霜,凑到沐景宵身边压低了声音:“少宗主,这位公子的账原本就记元辰宗名下的——可是小店被骗了,此人不是您宗门客卿?”
沐景宵抬头,看见肖霁霜含笑望来。
肖霁霜在逗他,沐景宵对此并不感到气愤,只是问:“为何不告诉我?”
话出口,他又恐语气太重。
但肖霁霜对此不察,轻声回复:“不过一个小小客卿,与少宗当主水相逢已是难得幸事,并不求深交。”
此时此地,很难不联想此人身份,沐景宵看了眼新得的佩剑,又观肖霁霜神色坦然,他好面子,遂把那点猜测抛诸脑后:“何必这般生殊,你唤我名就好。”
肖霁霜从善如流:“沐景宵。”
“肖霁霜,”沐景宵笑起来,在四周莹莹之光笼罩下,好似另一颗夜明珠,“你此行去何处?”
肖霁霜的目光落到他腰间晃荡的流苏穗子上,缓缓活动了一下被包扎良好的手:“听说元辰宗的招新试炼要开始了,我这个做客卿的,也想去凑凑热闹。”
沐景宵眼睛一亮:“当真?”
肖霁霜不知真假地说:“自然,天下第一宗的风采,谁人不想去瞻仰一番。”
沐景宵问:“何时出发?”
肖霁霜道:“慢慢走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身子不好——总归能在开始前到的,山水这样清秀,不好好看看,反倒亏欠了。”
沐景宵沉默一会儿,指腹摩挲着剑柄,最终也只挤出一个字:“哦……”
肖霁霜笑盈盈地,似乎没察觉他的失落:“少宗主江湖游历,想必早已看惯世间万般景色了吧?”
又有了话题,沐景宵便倒两杯清水:“这不敢当,不过要说有什么景色,确实有一处见之难忘。”
肖霁霜接过一杯,轻抿一口:“什么?”
“心桥,”沐景宵一饮而尽,“凡是欲入我元辰宗者,必要登守宗山再过心桥,心桥铁索制成,是和惠仙首留下的,过桥者入幻境,其中景色几无重复,天赋愈强,幻境愈长,也愈发光怪陆离。”
肖霁霜附和:“那少宗主所见,定然世间绝无仅有。”
沐景宵正等着他这句话:“是,我所见之景,乃是荒芜剑冢,辽阔无边。”
只是这万剑似穿心而过,他几乎脱力,险些从桥上跌落。
心桥所现与过桥者必有联系,沐景宵从未见过此景,便是与他未来相关——这也是宗门急于为他寻剑的原因之一。
肖霁霜知晓,却心说未必。
剑修以剑入道,未必真是剑出了问题,以林风至的性格,更可能有关道心。
虽然林风至行事他不甚理解,但这人自诩问心无愧,修炼顺风顺水,多半是想看看别人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