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州岿然不动,仿佛寒月刀被他握在手里。
云思浅眸光倔强,攥紧刀柄的手颤抖着,她怒视着男人,却发现他的瞳孔在冒火,宛如火山爆发,可是看自己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这时,燕东广从内殿走出来,正巧撞见这一幕,他惊道:“云思浅,你在做什么?!放下!!”
云思浅保持着挟持蛊王的姿势,目光滑到燕东广那里,“为何不劝,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娶了高壑贵女,就能保千蛊门十年、二十年的安稳?”
“……”
燕东广无言以对,只觉后背发凉。
毕竟她当众挟持蛊王,一个奴隶出身的暗卫,就像主人身边的恶犬,有一日居然向主人呲牙,下场只有死。
明明云思浅是最冷静的,今夜却控制不住情绪,说明事情很严重。
“你托人给我的赋阳令,我已交给主上。”燕东广缓缓抬手,似乎是在隔空安抚她,“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主上的希望。”
云思浅继续抵住魏陵州,渐渐的,男人脖子上已经出现血痕,但她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反而眼眸更加赤红。
趁着云思浅分神,魏陵州反手一握。
整个动作多他来说,轻而易举,又幅度过大,大腿撞上了云思浅的小腹。
她倒吸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
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寒月刀在夜里闪出一道冷芒。
最终,冰冷的感觉席卷而来,刀尖吻在喉前,只需要一点点,就能穿透她的命脉。
云思浅阖眸,她太累了,好困,好想睡。
就这样一直睡,再也不要醒来。
***
五年前,云思浅以前朝莲贵妃的身份,奉皇命和亲。
魏陵州领兵攻入西澜殿,搅乱了西澜王的喜堂,西澜王血溅当场。
原本和亲的任务,就这样被中断。
西澜王逝世,西澜内乱,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浦城。
来之前,萧驭之告诉云思浅,她与西澜王成亲后,需要寻找他的细作进行对接,萧驭之若得知西澜王死了,肯定会重新安排她。
是给她改变身份,还是让她自我了结,都是未知。
云思浅无人可依,她需在这里寻找到萧驭之的人,与之交换信息。可是偌大个西澜,找到这个人谈何容易,万一找错了,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云思浅还没有找到,就被魏陵州囚禁了。
后来入了暗厂才知道,那细作是祁先。
她问祁先,既然他们是兄弟,十多年的陪伴,生死与共,肝胆相照,他为何要背叛魏陵州呢?
祁先却说,为了道义,他不想做锦衣卫的败类。
当时云思浅不明白,现在她明白了。
也许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
有些人在做锦衣卫之前,就清楚人性本恶,知道人生在世,有许多的无可奈何,祁先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即便他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年锦衣卫,守护百姓,抓捕贼人,帮助玄门司顶部朝廷官员从三品升到一品,最后因为同伴失手杀人,他入狱后,被自己曾经抓捕的贼欺负,也能做到坚守正义,清者自清。
可是魏陵州不一样。祁先曾说过,魏陵州怀着雄图大志,入玄门司后,谨遵律法,对待恶事绝不姑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我孤身一人,贼想来报仇,只找我一人好了,说不定几年后,我以身殉职的那天,就天下太平了。”…
当年的云思浅不明白,认为祁先为了维护魏陵州的体面,故意编了个故事,以至于她选择性遗忘了这句话。
直到后来,云思浅看出了魏陵州对锦衣卫的恨,才慢慢回忆起祁先的话来。
也许这话并非是假的,只是她始终忘不掉魏陵州血洗西澜殿的那一夜。
紫黑色蛊气氤氲,血流漂杵,他踏着尸体,将西澜殿洗劫一空。
那森然可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曾是正义凛然的锦衣卫。
五年前,西澜王前脚一死,云思浅就混入奴隶堆里,穿上一件死人的衣裳顶替,跟着大部队被送入了一家锅庄。
她在这家锅庄里隐了几日,有一天晚上,魏陵州带兵踏平锅庄,将锅庄的奴隶据为己有,并将锅庄里的长老少爷小姐们都降为奴隶,搜刮了一圈,最后将披麻戴孝的云思浅墓地拉了出来。
云思浅清醒过来,就已经出现在千蛊门了。
婚宴上就见过魏陵州,那时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但真正交手起来,却震惊地发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
云思浅被折磨后,始终坚定自己就是来和亲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魏陵州分明记得,五年前的她才十六岁,那时候她不会武功。而五年未见,她成了和亲贵妃,居然练了一身好武功,这强烈的反差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总要想办法问出点什么。
云思浅清楚的记得,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黑夜,她被拶指折磨得痛不欲生。魏陵州捏着她的下巴,冷冷道:“用剑的人,若失去了手指,会如何?”
看着云思浅脆弱的样子,魏陵州眼神是直而空的,或许是曾经的仇恨蒙蔽了他,魏陵州蓄意报复说:“萧驭之如果知道,他的女人在本王床上献媚,会是什么表情?”
窒息感仿佛捏住云思浅的心脏,她怔忡地抬头看他,周遭无比漆黑,只有吊灯处落下一束光,笼罩在头顶。
魏陵州睨着她,“造孽多了,自己女人都能献出来,呵,废物。”
再后来,云思浅被带到暗厂。
刚一入训练场,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背影,这个人就是魏陵州。
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传说中逐林卫的训练场,若这时候,魏陵州打开闸门,放出一些野兽,她会死得很惨。
虽然决定和亲的那天,她就做好了以身殉职的准备。
可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世界,说不怕是假的。
云思浅当即跪下,叩首后,一把握住魏陵州的裤脚,颤巍巍道:“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做暗卫。”
魏陵州一顿,目光终于落在云思浅身上。
只见她满身破败,披头散发,额头被磕得血肉模糊,腥红如注的液体滚落侧脸,衬托着她的面皮异常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