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来这干什么的来着?
算了,这不重要。
下午我好像睡了一会儿,还梦见了上一个怪梦里的宝宝。那个世界挺好的,虽然我前面大多数时候都像个王八蛋,但是还好最后追回了宝宝,他还怀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那个梦要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男人也可以和男人拥有孩子,我们相爱就不会有任何人来反对。我也应该早就对他表白了。
好想再做一次那个梦啊……
第六天了吗?
我今天一整天都坐在窗边,窗帘忘拉了,阳光好烫,我却一直觉得身上有点冷。
嘴唇裂开了,流了点血。我终于想起来人还需要喝水。
这下有力气再握住宝宝的手了。
中午律姐又来了,她一进门就皱眉,说我快不行了。
她是不是疯了?我明明好得很,守着宝宝的时候很精神。
我不知道她后来和医生说了什么,只记得护士笑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管东西。
我还没反应过来,针就扎进了我的胳膊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使不上劲,只能看着她给我打针。
“只是让你睡几个小时。”
护士姐姐的声音一直都这么温柔吗?
“不然你会先垮掉的。”
我没力气挣扎,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意识像水一样慢慢从身体里流了出去。
在昏过去之前,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宝宝安静的侧脸。好像他也在对我说:去睡吧,我在呢。
第几天了?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护士推门进来查房,我正靠在床沿闭目养神。
她看到我,却没有叫我,只是轻手轻脚地记录数据,可能以为我睡着了吧。
医护人员很好,很辛苦,有他们治疗宝宝,我很安心。
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里的我居然只是宝宝的私生饭,在追车的时候把他扯了下来,害得他受伤进了医院。
太可怕了,还是不要再做梦了。
今天宝宝的状态依旧很稳定,脑电图比前几天活跃了一些。
医生来查房时语气很谨慎,只说了一句“现在是关键时刻” 。
我听见了,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只能点点头。
我好像已经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情绪和想法了。
但是这不重要。
护士来更换鼻饲营养液和吊瓶,还顺便帮我把他额角的碎发拨到一边,说那样比较舒服。
我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泛酸。原本这些都应该是我来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一直在抖,也抬不起来。
律姐八点多来过一次,没说什么,只是送来了便餐和换洗衣物。她说让我多吃点,声音很轻,好像怕吵醒了他。
她后来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什么,脑子里嗡嗡的,听不懂。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上班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头突然有点晕。
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宝宝,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吧。
阳光渐渐变了角度,空气里带着一点消毒水混着饭菜的香味。
时针指向中午十二点,气象局发布了高温橙色预警,护士轻手轻脚地来查房时,将病房的空调温度略微调低了一些。
随着扇叶开始送风,一个虚弱的嗓音突然划破这满室死寂——
“水……”
那声音极低,几不可闻,像是一声梦呓,又像是从某个幻象中透过一丝裂隙传来的风声。
游稚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眉心微蹙,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努力从长久的睡眠中挣脱出来。他的喉咙干哑,眼皮沉重,却还是缓缓睁开了一条线。
光线有些刺眼,令他立刻半眯起眼睛,下意识想用手臂遮挡,却发觉浑身像灌了铅一样,稍一动弹便疼得他倒吸凉气。
天花板的样式很熟悉,消毒水味夹杂着药味,总是给人一种很干净的印象。
除此之外,还有身旁那一份温暖的重量。
游稚侧头一看,发现自己再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他的手臂旁边,趴着一个人。
好像是程澍。
为什么不敢确认?因为他看起来太憔悴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头发也没打理,乱成一团,完全不像那个总是收拾得很干净、笑得很阳光的程澍。
他侧着脸,睡得很沉,呼吸平稳,眼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真实的宛如那些梦境中的他。
游稚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那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里,可现实的温度又那么真切,回到这个拥有程澍的世界也令他欣喜若狂,哪怕……再过一会儿就有别的什么人来告诉他,这还是梦。
“我……”他的喉咙发干,声音沙哑。
这一声低语惊动了程澍,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还有些迷离。当他看到游稚睁着眼睛看向他时,整个人瞬间清醒,从病床上弹了起来。
可他并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扑上前抱住对方。他怔怔地坐在那里,像是卡壳的机械装置一样,瞳孔急剧收缩,又呆滞地定格在游稚的脸上。
游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嗓子里只能发出一连串干涩的咳音。
程澍也没有动,只是微微张开嘴,像是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
明明这是他日日夜夜渴望的场景,可当它真正发生在眼前时,他的神经却已经有点麻木,整个人仿佛卡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无法立即作出反应。
直到游稚的眼睛缓缓眨了眨,嘴唇颤抖着想再次开口,他才猛然一个激灵,终于恢复了基本的人类反应。他猛地俯下身,语速失控地喊着:“宝宝?!你、你醒了?”
他又忽然站起身,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焦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游稚怔了怔,他感觉程澍好像很想抱抱他,但不知为何生生止住了动作。而他却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着程澍,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他全身被拉扯得很痛,但这种痛觉反而让他坚信这不再是梦境,他终于回到了这个他真正存在的世界里。
这里不但有程澍,而且还是那个发自内心关爱着他的程澍。
或许他也曾在母亲离世时想过要一了百了,但此时此刻,他感到无比幸福,哪怕程澍能给他的唯一身份只是好朋友。
程澍被他突然抱住,先是愣了两秒,听见他大哭的声音后,便主动将怀抱锁得更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永远失去他一样。
“哇啊——”
游稚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几天的委屈吐个干干净净,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