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寒风愈发凌冽,听党项那边的线人说,党项数个州府都收成不佳,这个冬天元昊一定会南下劫掠前面三四个村落无险可守,范仲淹已经提前遣人疏散百姓,只余留二三百斤粮食和麦秆作为诱饵。只是仍有百姓不信邪,不肯离开村落。梁元生又劝几遍,恨不得将人绑了,只是军令要求两日后退回金眀砦,他也只能留下这些不愿迁走的百姓。
刘宜孙则带兵在山上埋伏着,西风一吹,到处都是黄土,盖住盔甲,反而成了最好的伪装,对面山上也有埋伏的军队,等敌军进了山谷,埋伏在附近山谷的狄青则会带兵追截。旁边副将递来水袋,笑道:“喝点水吧。”刘宜孙轻轻摆手,吐出嘴里的沙土,经历了三川口那次死里逃生,似乎他的忍耐力更强。
山川中出现一队人马,显然不是小股侦察兵,刘宜孙微微眯眼,看样子,三四匹马并行的队伍绵延百丈,定是元昊的大队人马。刘宜孙周围的人已经有些着急了,接握紧弩机,瞄准党项兵马。刘宜孙按住副将,轻轻摇头。山谷另一头忽然滚落大批干草垛,被支箭点燃后形成巨大的火球,刘宜孙部和另一边的埋伏皆放箭扰乱党项军马。党项军马想向西撤离,西边山路上冲出许多身着轻甲的宋军士兵,只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将点燃陶罐丢下,陶罐里的火药点燃燃烧剂,从山谷里看,当真像从天而降的火雨。党项虽长于弓马骑射,见到处都是火海不免马匹受惊,山谷中更加混乱。
闻着山谷中烧焦皮肉的味道刘宜孙有些恶心,恰如年初三川口之败时无人收尸的残骸的气味。副将还像留下再杀些敌军,刘宜孙却拉着他带部下撤退,水火无情,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若是风向突变,火向这边扑来,这些士兵也会白白送命。两日后,狄青率兵回来,满脸懊恼,这次只歼灭元昊留下断后的小股部队,元昊当真狡诈,一发现情况有变就抛弃前锋,他们想再追,补给便跟无法跟上。
这次伏击,宋军这边查得党项军队死亡一千九百余人,俘虏八百余人。不管怎样,比起年初的三川口大败,定川寨、乾河砦等堡砦被夺,这也是开战以来难得的胜利了。永兴军衙一片喜气,曹琮和狄青似乎却不那么开心。曹琮看了看头发花白的种世衡,又看看苍老的自己,笑着望向狄青:“我们都老了,以后要交给你们了!”
捷报入京时,王和礼以为谢娘会很开心,然而她只是应了一声就继续在那搅拌石灰乳和胡麻油。“你不就盼这一天吗?”王和礼笑意里有些试探,谢娘也未抬头,声音平淡:“我只是希望以战止战,若是要让敌军不敢来犯,至少每个堡砦需要三百斤燃烧剂,也就是整个西境需要上万斤燃烧剂,数千斤火药,如果元昊识破我们只是故弄玄虚,实则并非有那般力量,定会加力反扑,将更多人卷入战争。”王和礼一时动容,他似乎有些理解谢娘了,她当真不在意什么功名利禄,为的只有一个“利国利民”。王和礼也换上旧布衫帮忙,周惟恭似是笑他,又似是得意,好像早就料到王和礼有一天会和他一样死心塌地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