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十月,寒冬的风愈发冷冽,同时昼夜颠倒的作息也让莹儿、娟儿有些吃不消了,谢娘倒是精神,制作舆图有时能熬到快四更天去。不过或许是因为去岁的寒疾并非彻底痊愈,冬夜里制作舆图时,谢娘觉得骨头缝里生出许多痛来。周惟恭劝谢娘去御药院拿些药来,谢娘却笑:“好了,等你出去做大事,我也闲了就去。”周惟恭只摇摇头,也未再劝什么。
没过两日,阿简忽然来了听雨阁,还拿了不少药材。谢娘揉揉额头,打了个哈欠,娟儿还在一旁核对舆图,许久两人才反应过来。娟儿抬眸问道:“你怎来了?”阿简笑道:“听说姑娘膝上腿上寒疾又犯了,师父派我来送药材。”谢娘轻声道谢,又皱眉问道:“这些天你们不该都为了翔鸾阁的事忙吗?季医官呢?”“除了翔鸾阁的事,时疫和福康公主的事也是事,”阿简笑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们怎么就这么希望我去翔鸾阁侍奉张娘子去?”谢娘本想说,这些不本来就是御药院的职责吗,却又觉得阿简大冷天来一趟不容易,让娟儿倒了茶,自己接过药材研究,一边看一边道:“那可得多谢陆都知!”阿简喝了一杯热茶,压低声音凑近些问:“听说吕相重回两府,此事可是真的?”“真的,算日子这两天就该到京了。”谢娘将药材放下,又皱眉道:“你还真是在意这些!”“宫中的事太枯燥了,我又不能时常出去,只好打听点消息打发时间!”阿简说起这个,整个脸都垮下来。谢娘又笑,“那你怎么不寻着外省的职位?或者去西京?”“我若走了,师父怎么办?”阿简又叹一声,又拱手行礼:“东西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走了两步,阿简又回头嘱咐:“你可看仔细些,莫要用药性相冲的物什!”
谢娘自己去煮药,看着即将要完成的舆图,心中又生了许多怅然。这份舆图看似高大、精细,日后也会送往枢密院,可是,真的能起多大作用?谢娘可以透过舆图看到山川,却看不到那里的百姓。那终究是太过遥远的地方,或许在这个时代,她注定困于一隅,只能尽力靠感觉去做许多事,却无法尽知对错。药材的苦涩在口中逸散开来,却不知能否彻底拔出深入骨血的隐痛。
“姑娘,先回去歇着吧,”周惟恭不知何时到的,眸色清明,说话时身边也起了白雾。谢娘轻轻点头,把事务交给娟儿和周惟恭,她似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笑道:“按照进度能做多少做多少,别太晚了。”周惟恭颔首示意,随即便去雕刻舆图。回去的路上,谢娘裹紧披风,又看看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又冷,这才十月,还不知后面几月如何煎熬,这个冬天好像注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