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心悦庄家小姐,本殿可帮你直抵天听,为你赐婚,左右不过一道圣旨罢了,又有何难?你何至于斯?”
庄颜心正如谪仙一般戴着面纱,处在众女眷的中心,旁边就是那酷爱煽风点火的沈蓉音,也是她的第一捧哏。萧景宸所言竟是将她拱手相让,此时她只觉得尴尬,脸色变了变。
沈徽鸣也愣在了原地,正欲开口争辩,只见那庄颜心娇嗔一声“景宸哥哥”,就急匆匆追着他的背影而去了。
宾客看了一出荒唐闹剧,也不敢妄议,顷刻间便也散得七七八八,沈小娘叫人把门关起来,登时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我说你个病秧子,死就死了,闹这一出,这礼金还得给人一一退回去。”
沈徽鸣嘴角勾起,心说这妇人的狐狸尾巴也是藏不住一点。
方才在这原身的记忆里,他窥探到了他的身世。
沈家乃是没落贵族,父亲沈修源是朝中礼部侍郎,三年前被罢官后身染重疾去世,而他的生母早在他六岁时就被这刚入府的沈小娘害死了,除此之外,这沈小娘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沈溪山是个傻子,所以今日这种场合未曾出来见客,另一女就是这沈蓉音,与沈徽鸣同在国子监,尖酸刻薄异常。多年来这沈徽鸣是一面装疯卖傻,一面暗中搜集沈小娘侵吞家私的证据,至于他的死,怕也是没有这么纯粹。
沈徽鸣在心里不禁为这个痴儿惋惜一番,可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这个可怜人登时笑不出来了,他在心里安慰道:“乖,你的苦日子到头了。”
沈小娘的脸上浮现了一种诡异的微笑:“鸣儿既是活了,那便好生歇着,免得得了失心疯出来吓人,丟了我们沈府的脸面。”
沈蓉音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赶紧附和道:“夫人说得对,大少爷怕是失魂症发作,还不快来人,把他关进柴房!”
好一个“失魂症”发作,家丁们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捆住了沈徽鸣就要把他押入柴房。沈徽鸣故作姿态地哀嚎了两声,心中已有了成算。
入了夜,熄了灯,府里一片寂静,他两个指头伸进嘴里,吹起了口哨。
他记得这是原身给自己的心腹留下的暗号。
果然,一个身量矮小、面相精明的家丁出现了,他就趴在窗户那,用手指戳了个洞,看见沈徽鸣手脚被捆的惨样险些叫出了声。
“少爷,您还好吗?这帮不是人的狗东西,又欺负您!”说罢,他嘴角一撇,就要用袖子抹泪。
“欸欸欸,别哭啊,你家少爷我好着呢,石子儿,还记得之前我托你办的事儿吗?”沈徽鸣一面柔声安慰着一面单腿跳到了窗边。
“嗯嗯!记得!”石子儿一面抹泪一面狠狠点头。
“很好,现在是拿出来的时候了!”沈徽鸣坚定的声音给了石子儿鼓励。
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沈徽鸣勾勾手指让石子儿靠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石子儿得了令就立马跑开了。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众人都睡得熟了,石子儿便按照沈徽鸣的吩咐潜入沈小娘的房中,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抽屉,一层是金银首饰,正当他准备拉开第三层的时候却碰倒了花瓶,然后那间西厢房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院中很快又灯火通明起来。
沈小娘披着外袍,踢了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石子儿一脚:“手脚不干净,哼,明日就送你去见官。”
沈徽鸣人在柴房便也仔细听着这里的动静,唇角暗自勾起。
果然第二天一早,沈徽鸣便和石子儿一干人等被押往清河县衙。当今这位县太爷可是刚刚走马上任不久,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容。沈徽鸣赌的就是这一点。
沈小娘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干人等跪在堂前,一个身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的清秀书生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升堂。”不疾不徐的二字仿佛一道罡风,县衙里响起了“威武”之声。
县太爷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横眉倒竖:“堂下何人,所为何事啊?”
沈小娘眉头微蹙,神色柔媚:“张大人,这个刁奴早已被我逐出府去,却又夜半三更潜入我房中,不知是要搜刮什么金银财宝,烦请大人秉公处理,将此人下狱。我这半夜冥思苦想,想来想去这刁奴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我家这大少爷可是整个清河人尽皆知的纨绔,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张道桉其人是大夏光熹十二年的进士,为了升迁派来此地任职,亦是刚刚继任不久,对当地的民俗、世家背景都不甚了解,听了沈小娘一番诉衷情心中也是微微有所动摇,毕竟这位沈徽鸣的“美名”方圆百里无人不知。
“你二人如何说啊?”
“回大人的话,草民要状告沈府小娘与外人里应外合,先是勾引沈公,抬自己为平妻,后又毒杀沈府大夫人,将库房钥匙夺走,侵占家产,前日里我突发急症倒地不治,也是她拖延至斯,好在皇天后土不薄我,让我沈徽鸣在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事到如今,他们意图毁灭证据,制我于死地,若不是我被逼无奈又怎会出此下策?石子儿自幼时变跟着我,他是得了我的令才去小娘房中的,若非如此,怕是徽鸣烂命一条,死也见不到大人了呀!”
说罢,沈徽鸣声泪俱下,鼻尖微红,身上只穿着脏兮兮的里衣,光着双脚,雪白的脖颈露在外面,三九的天气,俨然一副受了虐待的样子,让人看了真是好不心疼。
沈小娘看着沈徽鸣这副变脸如翻书的戏码也是大为震撼。
“你所言句句属实?可有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石子儿抢着说了一嘴。
“那便传唤证人。”
衙役冷冰冰地说道:“大人,人带到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媪跪在堂下:“老奴拜见大人,小少爷,还有,徐…哦不,沈夫人。”
沈小娘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恍如强天霹雳一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跌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