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好!
巨大、棉花糖状的云彩懒洋洋地飘过城堡上空,一并邂逅头顶的淡蓝苍穹。春光爱抚大地的时候就像慢镜头:先在群山峻岭的边缘涂抹一层亮奶油,然后悠然自得地舔舔手,再唤一掌清风滋养世间万物。
五月一来,六月不远。许多同学忙着备考,心情却是难得的好。一早,皮皮鬼倒挂在吊灯上,眯着眼哼着曲儿,不作不闹——虽然这绝大部分是血人巴罗的功劳。
迈克尔·科纳已经出院了,在庞弗雷夫人的调理下,他恢复得相当不错。凯文·惠特比也还活着,只是他依旧处于先前的昏迷状态——躺在校医院,谁都叫不醒。
此外,在调查行动组搜寻的间隙,斯莱特林四年级击球手杜尔格·浦塞自己从三楼一处废旧的楼梯间走了出来,僵尸般的面色吓坏了当时正等候上黑魔法防御术课的学生。
格拉狄斯倒觉得这是便宜他了。塞尔温那伙人一贯横行霸道,不结结实实地抖直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既是如此,她对捉弄塞尔温的人也就更加好奇。
期间,她们又跟帕瓦蒂和帕德玛聊了聊。
“难道约翰内斯·内鲁就是传说中的‘达蒂亚纳斯’么……”帕瓦蒂的目光有些飘忽。“恒河大祭司……有人拜什么蛇仙蟒王,他们那里却爱供奉‘恶魔与祭祀之主’,额间魔眼主神火,青颈缠毒蛇——”
“霍格沃茨还有他的半身像呢……我记得,过了钟塔向西南、一直往下走……不过那时拉文德很快把我拽走了——”帕瓦蒂又说,“我忘了她怕蛇!”
临了,帕德玛给她们写了一纸处方。“年初院里不少同学生病,我就把祖母留下的改良了一下。”
“大家久病成医,这也是没辙的事。”奈莉耸了耸肩。“庞弗雷夫人熬制的清醒剂对大多数人管用,但例外也有。”
这几天她们试了又试,都没能让假定存在的“金蛇”现身。“就怕强行迫它出来反倒适得其反。”奈莉说。
“传说它可以任意‘变换形态、发光、变色’,也能‘随时随地潜形’……”格拉狄斯出神地盯着手背,幻想着血管上会冒出某种奇特的小鼓包。
“古时道医药圣们炼制‘金蚕’、‘玉京子’的初衷或许只是为了靶向治疗,抑制毒素转移、‘攻毒结’,帮助病患定点解除病痛。”奈莉一边修改方子一边说。“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一些人违背了救死扶伤的使命,与黑魔集团沆瀣一气——”
“何时?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甚至一万的时候。”阿莉莎飞速浏览着一篇茶方配料。“食死徒又哪个不是精打细算?在他们眼里,人命算得了什么——”
“但世界有时就是如此奇妙。”格拉狄斯说。“既然他们算准了追随神秘人能得道飞升,那让他们再一次弃恶从良也并非煎水作冰。”
“不错。”艾尔芙伊德又换了一本书。“上一次神秘人倒台,他的势力几乎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食死徒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在这儿呢。”阿莉莎把移液枪递给奈莉。“这里的确记载了一种解毒之法,可这活血定痛的药材——”
“必须依赖进口。”艾尔芙伊德侧身一瞧,“‘白名单’在列,市面上却很难找到。”
“就算顺利到手,也得搭上至少一周时间。”格拉狄斯也放下书,过去帮忙。“更不用说上面提到的‘九蒸九晒’、‘久煎久熬’——”
“‘解铃还须系铃人’!抓住始作俑者仍是上上策。”艾尔芙伊德斩钉截铁地说。
“对!可是不容易啊。”奈莉摊开一只手,“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贸然行动让他们提早察觉,咱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我看他们也不是乖乖束手就擒、交出解药的类型。”格拉狄斯说。“不过既然我们这层关系早已被他们得知,就不必畏首畏尾了。”
她不断在心里估摸,对方已经摸清了她们的哪些底细,而哪些又是完完全全意料不到的。当时,赫斯维尔·穆尔塞伯正等她来到——穆尔塞伯二世在这件事上立场如何,格拉狄斯兴趣不高,但相信他一定会将那晚的冲突说与那人知道。
穆尔塞伯……博克……
塞尔温。
“据我所知,‘塞尔温’曾卷进一桩耸人听闻的人口贩卖案,还有其他一些倒卖非交易物资的料,但是最后都被压下去了。”
“恐怕现在这些都变成合理合法的了。”阿莉莎心中愤慨溢于言表。“要么部里养着皮衣皮裤的搜捕队是为了培养偶像吗。”
“听说他们仍然没有希拉的消息。莫非她早就发现了——”
奈莉停下手中的活儿,挨个看着她们。“大胆点:希拉·塞尔德维拉已经成了‘炼化皿’,所以至今没人知道她身在何处。”
大家都默不作声。格拉狄斯的心一沉再沉。不然过了这么久,希拉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联系?这既不符合她的性子也完全说不通。
还有拉文克劳一年级的迪尔克·贝奇和斯莱特林学院四年级击球手格雷厄姆·普里查德。后者与杜尔格·浦塞是既是搭档又是好友,但格拉狄斯扮成浦塞那晚并没有查到更多。
若是这些人都被掳去……说明什么呢。
德拉科·马尔福人又在何处?多比和闪闪呢?
前不久,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还安慰大家说“吉人自有天相”。可是她们清楚这种精神胜利法对解决现实问题毫无用处。
到此谁又会忍得住反抗?不想一心截住这混乱颠倒的世界——
★
另外——斯内普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她们这几日没有在城堡里见到威尔克斯和罗齐尔。格拉狄斯并不好奇神秘人给他们新安排了什么任务,只希望他们不要在她们行动时突然冒出来。
“魔法部人手不够,他们赶去救场了。”纳威微笑时无意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见格拉狄斯眉头微蹙,他又宽慰道,“不用在意,很快就会好。”
卡罗兄妹用的咒语虽不致命,但后续生肌塑形的过程也够受的了。这种日子不到头,他们如何走得出有求必应屋?还有在外的亲朋好友——
“食死徒早就知道我在后面牵头,卡罗兄妹肯定不会跟他们隐瞒我那些光荣事迹。可惜他们似乎认为拿住我奶奶就能让我低头——”
“什么时候的事?!”格拉狄斯大惊。
纳威不慌不忙地笑了起来。
“真的没事!我奶奶制服了前来拘捕她的傲罗,现在已经找到了安全的住处——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所以你才说他们缺人手——”
“那你呢?”他忽然压低声音,“格拉狄斯,我知道你们在调查塞尔温的事。”
她闻言一笑。“你真的很聪明,纳威,那些歪曲你木讷愚钝的家伙迟早要后悔!”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格拉狄斯却不知从何说起。D. A. 血气方刚,有时太过年少气盛,她不想让这里的人做无谓的牺牲。
“关于‘他们的人’,你说至今没有人脸上出现‘告密生’字样?”
“是的。”
“既然大家也都是安全的,那就暂且认为我们还没有被卖给斯内普一党——但也别掉以轻心。”格拉狄斯不忘叮嘱。“这样来看,他们很重视这枚‘钉子’,不会轻易舍弃。”
“这件事就交给我。”纳威自信地说。“有求必应屋已经得到了我们所有人能给予的最好保护。我会尽全力安顿好、守护好大家!”
“谢谢你,纳威!”她面色疏朗不少。
“需要就尽管开口——我人与魔杖一定到!别忘了‘团结同心,齐力断金’!”
★
时间还早。
格拉狄斯从有求必应屋出来时,一座熟悉的水景景观赫然出现在眼前。她知道自己正身处城堡三楼。天窗之上,碧空如洗,却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幻身咒加身,她自顾自地踏上石板路……几个月来,霍格沃茨的近道密道她已谙熟于心。如果他们真的在仔细检查过赫斯珀·斯塔基肖像后的房间之后一无所获,那么那里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入口,或是通往城堡别处的暗道……
她正要掀开面前的挂毯,阿莱克托·卡罗训斥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她只好折返,绕道另一条僻径。
这里距内庭不远。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正就课业认真探讨、有的闲聊;有的坐在长凳边,嘴里嚼着苹果酥……不多时,她已转回大理石楼梯。
当她快步往通向庭院的那条走廊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现在听上去却好像从她脑海深处传来似的。
“格拉狄斯·迪朵——”
卡拉努斯·卡尔加朝她大步走来。风中衣袂飘拂,碎发轻摇,浅色眸子一闪一闪的。
格拉狄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约了答疑时间——”与她相距不足一米时,他如以往那样笑了。“真令人喜出望外!”
“顺路过来,想着先生你应该在。”但她显然不是来问问题的。
“那就请吧。”卡拉努斯·卡尔加微笑着伸手示意。
半步之外,格拉狄斯默默跟在他身边,走下几级石阶。
城堡外,春色宜人。微风和煦,鸟鸣阵阵。
“你有心事。”他开门见山。
“先生已经猜到了——”
他惭愧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没完没了的复习、临近的魁地奇决赛、结业考试……”
“你也会担心这些事?”他微微一笑。“海格曾经对我说‘该来的总会来,来了就勇敢面对’。”
“这句话,海格也对我说过的。”
“其实我们很有共鸣。”他转过头去看她。“等到了假期,你有的是时间。不过现在嘛,学业总是最要紧的,是不是……”
暑假……对她来说的确有些遥远。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能耐,去追逐远在天边、看不到摸不着的时间……
不知不觉间,他们经过花台边的几株紫荆。枝条层层叠簇,入目绚丽异常,幽香阵阵,明艳又似斑蝶的翅膀……望着望着,步伐也不觉轻盈了。
“在你那里,春天也是这样吗?”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当年两个世界动乱,上一次跨越英吉利海峡已是六十年代末了。”
“先生如果愿意,可以多到欧陆转转。”格拉狄斯面色平静无波。“如今发展日新月异,想必跟早年大不一样。”
他笑了。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苍凉。
“你可能没有意识到,我已不再年轻。”他能感到她目光中的异样。“到了我这个年纪,多的是有心无力的事情——”
她本想说一句,话到嘴边又止住。
“就像这满地的桃花。”轻风带起几片花瓣,他又看了她一眼。“人生如梦。谁又能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
“先生为何如此伤感。”
他淡淡地笑了。
更多的花瓣随风起舞,零星沾上袍角,又飘忽落下。
谁也不知道,殊死决斗的时刻何时会到。可是谁都知道,这场战争没有赢家。夹杂在枪林弹雨中的片刻安稳,反倒来得惊心动魄。
格拉狄斯抬起手,拈起袖口的一片淡红色花瓣。花脉丰富而清晰,触感温润柔韧……她倒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驻留。
意犹未尽中,他们已经回到通往城堡的石阶前。他看着她走上台阶。
“重要的事情,及时跟大人们沟通。”他看起来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不要总觉得自己一个人扛得动——”
“生死攸关的大事,更是不能不说啊。”
格拉狄斯转过身,平视着那双浅到几乎没有颜色的眸子,望向瞳孔最深处——它们不似作假,只有平和心境下的担忧。
“多谢先生了。”
★
与此同时,城堡某处——
拉文克劳五年级的瑞娅·莉珊德拉度端坐梳妆台前。
未施脂粉,她就是个美丽的女孩子——虽然许多人这样说,但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觉得。她将首饰柜移到眼前,从中捏起一个水晶发箍。
纤细的手指慢慢抚过那串闪闪发光的紫芍药……她注视良久,才将它仔细地别进长发中。
镜中人的嘴角向上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异响。
瑞娅站起身,轻轻理了理衣衫,走过去打开窗——
……
“你们学院六年级的芙洛拉·菲尔莫在哪儿?”
格拉狄斯本想直接回格兰芬多塔楼,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有件事她要找芙洛拉确认,好在半路遇上一群拉文克劳学生,其中就有五年级级长杰奎琳·费蒂斯。
“也许还在宿舍梳妆打扮?”杰奎琳求助似地看了眼身边同学,“我记得‘魅力俱乐部’今天下午有活动——”
格拉狄斯忽然想到,对方对城堡的了解绝不比她少。在已经被人撞破过一次的前提下,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
她到底在哪里?!
下课铃一响,走廊里熙熙攘攘。格拉狄斯费力地从同学们中间挤过来,抄近道往拉文克劳塔走。但她没意识到,与她相距不远,一个人正匆匆地往这边走。
那人背着大包、一身霍格沃茨标配的素面长袍,混在人群中极不显眼,可怎么看都不像学生……行进到只有两人的区域,魔杖倏地探出袖口,瞄准她的背部——
“障碍重重!”
格拉狄斯一经觉察,魔咒瞬间出手!同时一缩身——对方的咒语凶险地擦过头顶、燎着了发梢!
那人又一甩袍袖——
呼!一个长着翅膀的东西——仿佛一只巨大的金雕,翼展足有两米——一边扑向她一边吐出一粒弹丸似的东西,它一触地便猛地炸开,浓烟滚滚!烟气中又一道魔咒——
“看招!”格拉狄斯套着泡头咒,在看不见的地方凌空一击。
咒语穿透羽尖!声东击西!第三道咒语从她斜后方掠过!觑准方位,魔咒即出——
“障碍重重!”她人顺利穿过那团烟雾,幸运得手——
对方趔趄跌下平台,与此同时,一枚亮晶晶的片状物从帽檐下迸出!在他挣扎翻身的一刹那,一道绿光与她擦肩而过!
风帽滑落——格拉狄斯瞥见了一双惊人的异色瞳:一只眼睛蓝得出奇,另一只却几乎没有颜色!
兜帽下的那张脸她也不陌生:那正是年初在霍格莫德与食死徒一同设局,以凯文·惠特比为圈套、伏击前来救援的凤凰社成员的利恩克萨斯·博克!
她奋起直追!前脚刚出拱形露台,一道怒风席卷而至!
“超强盔甲护身!”
当下碎石飞溅!在下方花园中小坐的几名同学惊叫躲闪——
博克二当家已趁乱飞身,一手攀着那金雕脚绊——在爆闪的紫光中,一人一物消失在半空!
至此,事情似乎不能更糟了。
★
半小时后——
格拉狄斯奔回八楼与大家会合。进宿舍时,她们已准备妥当。
“怎么样?”
“我刚才撞见了伪装成学生的利恩克萨斯·博克,不知是不是在传信的半路顺便动手。”博克这么快出现倒让她更加确信对方在处理这件事时绝不会留手。
“还有,芙洛拉和瑞娅都不见了。”
“什么?!”
“我进了拉文克劳塔,可是她们的同学都说不知她们去了哪里。图书馆里也没有。”
格拉狄斯知道那人一直在刻意避开斯内普和卡罗兄妹的视线。但越是如此,她越心焦。
“另外,我们不能排除他还有别的帮手。”
箭在弦上,她们必须对可能遭遇的所有情况做好准备——就算是最最充分的准备也不为过。至少还要留三分叫院长们知道。
“别担心,杰森和费德罗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包括纳威。”阿莉莎说。“他们都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为以防万一,我还请阿不福思帮忙给家里发了警报。”艾尔芙伊德宽慰道。“有世界顶级后援在相当于又多了层保险。”
“太好了!”
“装备也齐全了。”阿莉莎指着桌上大大小小的工具包,有的是跨年福袋改装的。“到时每个人都带着。”
“升级后的‘小黑梅’、D. A. 金加隆,”奈莉提醒道,“还有卢娜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