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艾文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寒风裹挟着细碎雪沫,扑在脸上,带着久违的凛冽。他刚一下马车,一个身影就从门廊的阴影里冲出来——是早已等候在家门口的玛莎。
玛莎裹着厚重的羊毛披肩,红棕色卷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可眼里的光亮比壁炉火星还耀眼。她三步并作两步,张开双臂给艾文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力道大得几乎把他撞得踉跄:“欢迎回来,我的小南瓜!”
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混着厨房飘来的肉桂香,涌进艾文鼻腔,他眼睛猛地一热,抬手回抱母亲,嗓音闷在她肩窝里:“妈妈,我好想你……”
玛莎抱着儿子,嘴角笑出深深的纹路,眼角却悄悄泛潮。艾文虽已成年,可这是他头一回离家这么久啊。做母亲的,哪怕知道孩子该去闯荡,心里那些牵挂,仍像房檐下的冰棱,根根戳着心窝。她拍了拍艾文后背,松开手时故意笑骂:“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可那语气里的柔软,连台阶上积雪听了,都要化三分。
玛莎拉着艾文就往屋里走,完全把跟在后面、提着行李的马克忘在脑后。马克穿着灰呢大衣,帽檐压得低低的,被晾在门廊也不恼,只是冲艾文无奈地耸了耸肩,大步跟进来。
屋里壁炉烧得正旺,松木柴噼里啪啦爆开火星,把整个客厅烘得暖烘烘的。艾文一进门,顺手摘下黑色呢子大衣——这大衣跟着他走过异乡的风雨,此刻沾着雪的下摆刚碰到暖气,就腾起细细的白雾。他将大衣挂到雕花衣架上,衣架发出 “咯吱” 轻响,像在欢迎归人。
“艾文!” 脆生生的童声炸开来。爱丽丝像只小炮弹,从楼梯拐角冲出来,一头撞进艾文腿间,仰起的小脸上,眼睛亮得像两颗玻璃弹珠,长睫毛忽闪忽闪:“礼物!礼物!”
小丫头攥着艾文裤脚晃啊晃,辫子上的蝴蝶结都跟着乱颤。艾文被晃得笑出声,手忙脚乱从裤子口袋摸出个小丝绒盒子,轻轻搁在爱丽丝摊开的小手上。盒子刚碰到皮肤,爱丽丝眼睛 “唰” 地更亮了,跟拆魔法盒似的,小心翼翼掀开盒盖—— 一枚珍珠胸针静静躺着,温润的珠光映得她睫毛都泛着粉。
“你去上学,又不是去工作。” 玛莎在一旁轻轻皱眉,话里带着点嗔怪,却在艾文从大衣内袋掏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丝绒盒递过来时,愣住了。她指尖发颤,接过盒子的动作轻得像捧着雪花,掀开盖儿的瞬间,温润的珍珠耳针映入眼帘,和胸针是成套的。玛莎鼻子一酸,猛地抱住艾文,声音带着哽咽:“你这孩子…… 真可爱。” 艾文被抱得肩膀发僵,嘴角却翘得老高,偷偷冲马克比了个 “V”,马克笑着摇头,无声比了个 “大拇指” 回他。
布鲁斯晃着报纸从书房出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却不妨碍他也冲艾文比大拇指。报纸上的油墨香混着雪茄味飘过来,艾文回他一个灿烂得能融化冬雪的笑。
晚餐是丰盛的炖菜,牛肉炖得酥烂,萝卜吸饱汤汁,连土豆都泛着黄油香。一家人围坐在雕花餐桌旁,刀叉轻响里,说的都是家常。
饭后,艾文躺回自己房间的老橡木床,雪松味道的床品裹着他,像回到小时候。他望向窗外,鹅毛雪片打着旋儿飘落,路灯把雪照成淡金色,恍惚间,一年前的记忆漫上来—— 也是这样一个雪夜,睡梦中,前世那些碎片般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惊得他冷汗淋漓,却也让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