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夜色温柔得像流淌着的油画,点缀着祥和宁静的氛围,但并非所有地方都是如此。
“这么说来,您是想带上这两个孩子?”福泽谕吉顿了半晌才开口。他的桌上放着死亡事件的调查记录,第一页上是个女孩,立原美智代。
“嗯。”种田长官束着手,淡然,几乎面无表情,但又坚毅无比,“东京的事态已经越发严重了,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谕吉往后靠了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他特意把种田长官请到了楼上的小房间,不想让晶子和乱步回来的时候撞见他们,毕竟,他还不知道这场谈话的意思。
“我不能替他们做决定,只能问过之后再答复您。”
种田长官的眸色跳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原先的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
这是他的行事作风,从不强迫别人,言语间总是留有余地。只是,后面会怎么样,谕吉也说不好。总之,异能特务科的人手腕可硬得很。
怎么办?
种田长官走后,谕吉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三个字。他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月色依旧温和清冷,天光照射过来,他的身姿越发挺立,手也不自觉的按住了腰间的刀。
孤剑士银狼,那是他的称号,尽管他很少提及。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因为东京的诅咒杀人事件与森鸥外见了一面,以非敌非友的身份。
“打赌吗,最后你还是会跟我一样,把那女孩送上战场。”森鸥外嘴角微扬,身体前倾,双手搭平撑着下巴,暗红色的眼睛里全是暧昧不清的东西,“有天你会发现,自己在道德上并不比我好多少。”
谕吉抬了抬眼:“也许。毕竟,‘太过正确’并不只有与谢野小姐,还有你。”
他接着说:“当时的你,是在履行‘卫生科科长’的义务,这是你的职责,我不能评判什么。”
森鸥外愣了愣,搁在桌上的手抖动了一下,然后诧异地抬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听我这么说,你觉得奇怪?”
“也不是。”森鸥外望着他,脸上浮现出略显狡黠的笑容,但却没有一丝虚浮,反而显得真诚了不少,“你还想听吗?晶子的事,你之前说想知道来着。”
“当然,你愿意的话。”
森鸥外暗红色的眸色在暖色的灯光下,淡下来……
“卡擦。”
晶子捏着一个形状规则的金属打火机,按下,窜出一撮紫红色的火焰,映照着她纤细的指节和模糊的神情。
这是她来常暗岛的两周年的纪念日,也是难得休息的一天。
近些日子,战线被敌人不断推近,有时候她要在一天内对一个人使用三次异能,要让他体会到三次处于生死边缘的感觉,三次被彻底撕裂的痛苦。
晶子抿紧唇,“咔哒”一下合上了打火机的金属盖。
火光在刹那间就消失了,连片刻的闪烁都不愿留给她。
隐约间,漫无天际的夜色里涌出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升起。
晶子后退了一步,握着打火机的手松了松,但它却没有坠落。
“是你啊。”她的语气松松垮垮的,透露出一丝疲惫。
“看~”立原道雄看起来倒是比她精神许多,走过来的步子都带着愉悦的节奏,凑近了,才把藏在身后的东西递上来。
那是一束花,洋甘菊配着纯白无瑕的茉莉。尽管他包装得实在没有艺术感,可它出现在晶子面前的时候,还是让她的眼睫都为之一颤。
她喜欢花的,更何况是战场上的花,那是纯粹和幸福的象征。尽管,这两样东西,她可能都已经失去了。
“怎么样?是你喜欢的吗?”立原的眼睛亮亮的,认真观察着晶子脸上的表情。
“你竟然还记得。”晶子接过花,心中掀起一丝波澜。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并时时给予回应。
这些经历会变成鲜明的记忆留在她的脑海中,而且没人能忽视它们的分量。特别是在晶子最怀疑自己的时候,立原那句“不,你是天使小姐啊”,也那么无法遗忘。
“当然啦。”他笑起来干净明朗。
“这么荒芜的地方,怎么会有花?”
“我请森医生帮的忙。”
……
“你倒好心。”谕吉的语气很随意,却也算不上嘲弄。
森鸥外扭了扭食指上的指环,依旧微笑着,缓缓道:“足够幸福才能更加绝望,不是吗?”
“我那时候只想着,她必须更绝望才行,就像从光明的幸福中跌入看不见底的风暴里,然后麻木。你知道的,像晶子这样的人,是会拼命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