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见说罢,惠阻面色微改,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你们又想与犀疆谈和?”惠阻似被茶水哽住,“大章陛下是不是忘记了,从前犀疆是如何在边境兴风作浪,残害百姓的?”
清见搁下茶盏,叹息一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楼象事事做绝,大章也是被逼无奈。”
“可是我们此前已经说好……”
“惠大人还是回去想一想,以后去何处买盐吧。”
*
府门一开,须叶便见着了那株桃树。
“夫人,这边请。”
引路的侍从害怕她不识路,半刻都不曾离她左右,但她却独自走向老桃树,发觉它在两年的时光里生长了不少,此刻桃花盛开,正绚烂非常。
她俯身拾起了一支桃花,望向侍从所指的方向。
那里曾是清见的画堂,如今被屋主人改作了客堂,用以会见宾客。侍从朝她一笑:“夫人也很喜欢花草吧?这株老桃树,说是从前的屋主养得很好,到了秋日还有果子吃呢。”
是的,春日它花开如云,秋日它硕果累累,往往还掉落一地,催人来摘。
须叶慢慢地观望着故居,走向客堂时,记忆忽如漫出的江水一般难以阻挡。
那日清见替行意抄女诫,听伶娘说要送花魁过来,他二话不说奔了出去,对着九九的背影唤她的名字。
“须叶……”
藏身在暗处的她心中一惊,同他一同体会了当时的失望。
那日清见决意撇开她去兑州收药,她逼他写和离书,他握着笔半晌不肯接受,终是向她妥协。
“你以为你很好说服吗?你就像林间雀、山间水,我抓不到,拦不住,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难搞的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我亦寄希望于你情愿在我身边多做停留,以思齐留住你,以夏宅留住你,所有伎俩都使上了,想贪得哪怕一日的相聚。”
须叶越过这些记忆,快步走进屋内。此刻博山炉中正燃着浓郁的避寒香,使得屋中稍暖,满是香雾。
这博山炉,还是他俩成亲时姐姐行意送的礼。只是她和清见都不爱燃香,不知在那儿放置了多久,离京时也没有带走。
她在这阵阵的避寒香中,同如今的屋主人见了面。
谈完回去时,天色已有些晚了。
阿叙问她:“真的值得么?我记得从前为了夏宅,你花了好一通心思,如今却又不要了?”
“当然值得,这正是我如今想要的。”
道罢,她自夏宅中庭走过,听得清见与惠阻在厢房说话,南珠正带着思齐、小药在廊下玩耍,她示意阿叙不再跟随,独自走向了文玱送她的那个锦盒。
她此前已然看过了,里面是一叠供状。
是药贩子对九九网罗药商、收买丹参的供诉。
大抵是因着清见的点拨,三皇子云俯顺藤摸瓜,查出了丹参背后之事,而文玱不知为何,选择替九九隐瞒了下来。
如今又将这把刀,亲手递给了须叶。
这是一把可以让九九万劫不复的刀,亦是文玱与须叶结为盟友的信物。
月晚云浊,好似困在迷途。须叶抚了抚锦盒,她深知九九如一剂剧毒,但望了望不远处被思齐抱着脖子当马骑的阿叙,终是将锦盒关上了。
若此时除了九九,阿叙定难以承受。
她听得那边惠阻已然离去,抬首一看,送客出门的清见亦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无多言。
“你没有一句话同我说么?”她问。
他脚步稍停,却没有转过身,“没有。”
须叶道:“真就这么生气?”
清见没有答话。
须叶原以为他能明白自己最终的选择是他,没想到他还在赌气,不由也有些烦闷,话不投机,二人就此散了。
入了夜,二人皆躺在榻上气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