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德妃和康熙病情是必要的,毕竟历朝历代推崇孝道,让父母为子女的病体担忧本就是不孝。这一月来,除了雍亲王府祈福祷告、煮药焚香外,宫中德妃也一直挂着替胤禛祈福的符板,还请了萨满作法。
胤禛醒转的消息不用胤禛特意吩咐,王府长吏也早已给宫里递了消息了。而东书院里住着的大小福晋们自也早得了消息。当然,昨夜钮祜禄氏侍寝的消息也随着传遍了内宅。
苏培盛之所以拎出来跟胤禛说的意思,实际上是点明,年夕瑶知道昨晚的事了。
苏培盛是少数几个知道胤禛和年氏至今没圆房的人。其他人见年夕瑶年轻貌美、身娇体软,又见胤禛之前夜夜宿在潇湘阁,只道“梨花压了海棠,从此和尚王爷不早朝。”哪里敢信胤禛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和尚道爷。
说起来,苏培盛对他这个主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自幼时入宫指给胤禛做侍从以来,二十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什么英雄人物没见过,但胤禛这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主,实在是皇孙公子里头一个的。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胤禛有多狠,因为当今酷爱书法,他便笔耕不辍,夜夜习字,不说在皇子皇孙中是头一位的,就是众大臣也罕见其上者。因为当今礼佛、重藏、推满汉一家,也为了避免猜疑、韬光养晦,他以章嘉大国师为师,攻禅宗、修道法、学汉文、着汉服,将佛、道、汉多方政治资源收入囊中。
胤禛的“狠”,自幼便是如此,当今也知道的,不然不会让胤禛教十三、十四、八阿哥等一众皇子的算术、书法。皇子的老师们尤畏惧皇子身份不敢责罚,皇子中学问最好的三皇子亦畏手畏脚。
胤禛却不管那么多,铁面无私、冷漠无情,撒娇求情没用,谁的面子也不给,不写完不能睡,不达标亦不能睡,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胤祥胤祯要是三更睡,他可以四更才睡。
也正因为如此,很长一段时间,八阿哥、十四阿哥等人见到他就绕道走,跟小老鼠见了大豹猫似的,最终只有十三阿哥坚持了下来,书法造诣自也在皇子中名列前茅,而早早拖懒的八阿哥自然只得了一手上不得台面的烂字。
苏培盛一直知道胤禛“狠”,只是不知道胤禛在男女之事上也有佛修超凡入圣的境地。毕竟年夕瑶那可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绝色美人,和尚看了想还俗,太监看了想出宫,褒姒、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他是实在想象不出胤禛是怎么能做到跟年夕瑶同床共枕还星河遥望的。他的主子,实在是忍常人所不能忍,无愧于人上人。
你道是为何不圆房?原来年夕瑶新婚时,恰逢月信,胤禛见其腹痛难忍,便延请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为其诊治,据太医的说法,还是先天不足,母系不足所致,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不然恐影响子嗣。因此,两人至今未圆房。
要说,这原是难能可贵、极为罕见的体贴暖心之举。怪只怪那胤禛因怕年夕瑶思虑过重,不利于调养,遂未告知详情。孰能知夕瑶却思虑更重了,只当自己魅力不够,遭胤禛厌弃了。
胤禛一个男子,自是想不到女儿家细腻的心思。苏培盛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公公,不知听了多少服侍妃嫔贵人的公公宫女们嚼舌头,懂得自是比胤禛多一点,但他亦不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委婉提醒胤禛注意年夕瑶情绪。
胤禛虽然听进去了一二,但一则刚发生了钮祜禄的事,他自觉见年夕瑶有点尴尬;二则他身体并未彻底好,还需要休养;三则接近年关,政事方歇,家事骤起。于是乎,在多方面因素作用下,直到除夕,胤禛都不曾跟年夕瑶独处过,只自己一人歇在了寝殿。
本以为这个年,跟往年一样,无甚特别之处。谁知,到了腊月底,除夕前夜,钮祜禄氏竟查出了身孕。
府里已经四载没有喜事了,且这是自弘晖去后,雍亲王府第一个满族妻妾有孕,自是与娘家势微的宋氏、李氏不同。况且府中现只有李氏的一子一女罢了。
胤禛是高兴的,虽然他不喜欢钮祜禄氏,但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总是好事。
乌拉那拉氏也是高兴的,她已经受了宋氏、李氏气久已,钮祜禄氏既是满洲格格,又是得了她的推荐,才得以出头的。乌氏自觉其于钮祜禄氏有恩,至于钮氏认不认,她未曾想过。
钮祜禄氏更是欣喜若狂,她原以为今生只落得一个“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寂寥下场,不曾想还有这等机遇。
消息传到潇湘阁,年夕瑶正以手扣架,逗弄鹦鹉念诗。
英哥怕她难过,寥寥数语盖过,却见年夕瑶以手心托着小油葵一颗颗喂食,眼神温柔且专注,并无异样。
只是到了夜间寂静无人时,皎洁明亮的月光撒在了床头,也亲吻了少女哀伤的脸庞。少女泪珠晶莹有如天上的星河。可是牛郎啊,他不在家,腊月里孤枕衾寒,织女她辗转难眠,向东卧,只能看到花椒木上的鹦鹉独自枕羽而眠,向西卧看着孤零零的另一个枕头,又不禁思考它会不会着凉。
帘内泪珠莹,疑似天上星。
东卧见孤鹦,西卧思枕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