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丝披散,一身粗布麻衣的“风晴一”在门前空地上偏偏起舞,不时露出雪白藕臂。只是美中不足,她的舞蹈毫无章法,乱跳一气,状若疯癫。
离她不远的树后,四个大腹便便的醉汉满目猥琐精光,全全聚在美人身上,仿若麻布衣为无物,粗鄙之语也不绝于耳:
“今日那老头不在。”
“那岂不正好方便咱们动作?”
“你也不动动你那个猪脑子想想,咱们前几天才刚来过一趟,那老头不把她锁着,怎么还能放出来?”
“说不定那老头子也对他这孙女有什么坏心思呢!”
“哈哈哈哈!还是你会说!”
“你瞧她今日梳洗得干净,说不定是那老头有心无力,专送给咱们玩,自己躲在暗处偷看呢!”
“那还等什么,咱们也得随了他的愿啊!可别让人等急了,憋坏了一命呜呼!”
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藏身屋后的卫离耳中,或许被他捂住耳朵的容隐同样听见了。好似确实被听见了:“他们今日要做之事,同你之前求我责罚那次,一样么?”
卫离想也不想道:“当然不一样!”怕容隐不信,他腾出一只手赌咒,“予世你不要误解我,我童子之身尚在!”
容隐不解道:“你不是同我同过房了么?”
同房??那,只是嘴皮子碰嘴皮子,连舌头交缠都没有,日后师兄若是知道了同房到底为何,怕是恨不得杀了他灭口:“啊……是啊。”他不自然道,“我是说之前,我之前是童子之身。”
借着月光,容隐瞥了他一眼,道:“我未曾疑心。此前也看过,你的贞玉,还亮着。”
贞玉是块检测童子之身的玉石,幼时滴一滴血,萤光亮起,待到破身之时,萤光便会熄灭。初暮山上稀奇的东西多,有不少贞玉、命灯之类的物件儿,并不代表什么,或是瞧着别的门派摆,自己也不能少。只怕眼下,贞玉台上,他们的贞玉都还亮着。
卫离还想再说话,容隐提醒:“他们进去了。”
门口,那些歹徒将“竺亦青”推搡入屋内,使得她倒在茅草铺上。看着那小美人儿呆滞的眼中出现害怕的情绪,惊慌失措叫也不敢叫,几个人玩心大起,将她围在中间,污言秽语不断:
“小美人儿,今儿好好陪爷几个儿玩玩!”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长得,怎么比城里的花魁还要漂亮?!”
“我还是第一次玩傻子!”
“傻子才好玩呢,让她爽了,下次都不用咱们找,自己脱光了也得来寻咱们啊!”
放肆的笑声过后,一人嘴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多时几人全部瘫倒在地,慌乱着往门口爬去。只是在他们的手即将触到月光的那一刻,破门“砰”地关上了。几人争先恐后要去触摸从那空隙中漏出的白光,慌乱之中甚至互相踩踏,将一人踩趴在地上,那叫声又凄厉了几分。
很快,如救命稻草般的月光,消失了。几人面面相觑,发现不是月光消失,而是他们身后散发出更加萤亮的绿光,盖过了微弱的月光。伴之而出的,还有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仿若有什么东西即将爬上他们的身体,啃食他们的血肉。
那声音愈发近了,终有一人忍受不住,缓缓回过头去,只一眼,他便仿佛被定住一般,连呼吸也滞住了,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去。
低矮的土墙前,原本收拾妥当的小傻子,此刻脚下涌动着大小不一,却都散发着绿色萤光的蛇,将她托举到空中,一条一条往上爬,爬到她头顶,一同吐着信子,竖瞳所发出的阴狠目光锁定了他们。似乎小傻子一声令下,那些遥远的竖瞳,会立刻来到他们身前。
蛇作成的乱发,未曾遮挡住她白净的脸皮。往日里呆滞的双眸,此刻变成了绿色的竖瞳,盛满阴狠,亦或,那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只是恰好落到他身上,就成了致命的毒针,叫他尝尽极端的恐惧。
“蛇!好多蛇!”
身旁,他的同伴终于发出不似人样的叫喊:
“救命!救命啊!!”
“小傻子”似是被他的叫喊吸引,本无悲无喜的嘴角往上挑起,紧紧闭合的嘴中吐出对他们的评断:
“尔等无赖,欺我信徒,辱我教义,罪该万死——”
空灵的声音停下之后,蛇群不再围着“小傻子”,转而急速弹到他们身上,尖利的牙齿咬透他们的衣物,直直刺入皮肉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
……
惨叫直冲云霄,可之后再无声音。
容隐问:“你让风晴一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带着师兄躲藏在此处,一是怕风晴一受到伤害,他们可冲上去帮忙,其二么,就是怕师兄瞧见那里面的肮脏情形。因此,卫离绝不会将自己的猜想告知师兄:“予世,此事虽残忍,可你也得知道,他们,罪有应得。”
容隐仍是看着他:“罪有应得?”
受不住他的目光,卫离妥协道:“我没要他们的命,却要了他们最看重,也是能伤害旁人的东西。”
容隐又问:“那是什么?”
是什么?他总不能说他让风晴一将那些人的命根子全废了吧。他要是真的说出来,容隐肯定要追问什么是命根子,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解释?卫离道:“予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容隐不依不饶:“我想知道。”
卫离与他商量:“日后我再说与你听,成么?”
容隐道:“不成。”
见容隐神情严肃,立刻就要知道答案,卫离忽而一阵心虚。他左思右想,干脆抿紧薄唇,盯着容隐看了一阵,忽而将人抱起,朝青牛寨走去。
未得到回答,反而到了空中,容隐问:“你做什么?”
卫离目视前方,道:“予世是怀有身孕之人,听不得污言秽语。”
容隐伸出手,环在他脖颈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下,道:“我不问便是。”
卫离哼道:“看也不能看。”
刚放上去不久的手又收了回去,容隐僵直着身子,恨不得离他那两只手也远些:“哼。”
还有小脾气了。卫离轻咳一声,道:“予世,看我。”
“嗯?”循声望向卫离的侧脸,容隐疑惑歪头。
下一秒,卫离的脸骤然放大,他唇上多了一方温热。滚烫的呼吸打在他面庞,烫得容隐的黑眸全然露出,迎着闭眼的卫离。
分开之后,卫离瞧着容隐傻乎乎地盯着他看,笑道:“傻了?”
容隐回过神来,出神看向远处漆黑的树林,忽而又捧腹叫道:“我的肚子!”
卫离腾不出手,只观了眼容隐的面色,未见异常,道:“肚子无事啊。”说罢,他又笑说:“予世,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你这般焦急的模样。”
见卫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容隐吐出一口气,轻轻抚摸小腹,道:“僧人说了,不能同房。”
卫离一时不知道是该思考如何同师兄解释,还是该庆幸师兄未曾抗拒自己的亲近,支吾道:“啊……这个,时间不长,并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