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办好要用的东西,二人在崎岖的山路前下了马车。卫离背着大大的包袱,跟在容隐身后指明道路。午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村庄。容隐仰头看向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青牛寨,用心捕捉偶然冒出又很快消失的两缕黑气,疑道:“为何要到此处?”
卫离道:“佘兴村的黑气太过浓郁,闭门不出的人太多,并不能查得什么。故而我选了一处尚未被妖气荼毒之地。”
“那我们又该如何做?”容隐又问。
若是要让容隐知道他心中藏着的肮脏心思,说不定会被讨厌。卫离并不敢将想法全盘托出:“师兄你不必担心,万事交由我来做。”
进了村子,一眼瞅见一位坐在茅屋前的老者。卫离握住容隐的手腕,拉着他走到正在晒太阳的老者脸前,笑道:“老人家,劳烦搭问一句,村中可有屋舍闲置?”
被挡住了太阳光,老人皱着眉抬头。只见两人气度非凡的精壮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高个子的那位,脸上的笑实在是阴森可怖。老人不敢擅做主张将人放进村,问道:“你们?”
卫离答道:“我与公子自陇婺城而来,听闻此地风景秀丽,有意来此长居。”
“陇婺城,那是好地方啊。”老人念叨了一遍,又起了疑:“你们两个大男人,不去国都封侯拜相,来我们这犄角旮旯里做什么?”
见状,卫离伸出右手,揽住容隐的腰,将人带到自己怀中。容隐则是想着夫妻应该很是亲密的,便窝在卫离颈前,拉住他环在腰间的手。而后两人一同看向仰头的老人,皆有些羞涩地笑着。
活了大半辈子,怎会看不懂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老人偏过头去,露出嫌恶的表情,忍着恶心指了路:“村西头有个废弃的宅子,主人家搬去县城了,你们去瞧瞧罢。”
谢过老者,二人连体婴似的往西走。还是容隐差点被高低不平的石子路绊倒,卫离才舍得松手,可也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因此,容隐四处张望的新奇全部落在了他眼中。
这不是容隐第一次下山,可却是第一次见到可以称得上破旧的茅草屋。黄土做成的墙面看起来并不结实,屋顶的茅草长了黑霉,似乎风吹即灭。这样的房子当真可以遮风挡雨,阻魔避妖么?若是捉住了妖物,他说什么也得画个加固法阵,不教他们白忙一趟。这么想着,一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二层小楼映入他的眼帘。
灰砖青瓦翘屋檐,白墙红窗围庭院。朱门大敞立柱现,扫帚扬尘草木弯。
在一众茅草屋中,这样的房子出彩得很,和老人家说的废弃的宅子实在相差甚远。两人对视一眼,仍旧上前。卫离扣响门扉,正在洒扫的仆役停下活计,拿着扫帚小跑过来。二人说明来意,那仆役扔下扫帚,雀跃地奔进临近的一间瓦屋。不多时,就有一位妇人走了出来,热切地忙活,边带着人观看屋子边介绍:
“主人家前些年搬进县城,每年只回来一趟祭祖。前年把祖坟也迁过去了,就没再回来过。他们嘱托我看着房子,若是有人来租也不必通知他,若是谈妥了,就寻个好价钱卖了也行。原先我还打趣他,穷乡僻壤的,哪有人要你的房子。”觑着他们的脸色,妇人笑容更甚,“可巧了,今日遇到二位公子,这房子是得易主了。”
卫离仔仔细细地瞧过,各间屋子梁栋结实,家具一应俱全,不会委屈了容隐,当即便有要定下的意思。落在妇人眼中,那就是此单成了,她赶忙问道:“我瞧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打哪来啊?”
“陇婺城。”卫离答。
“陇婺城……”
果然,一听他们是国都来的,都心存疑虑。卫离解释道:“大娘,我们是被赶出来的,没被人追杀。”
“哪的话!”听他这么说,妇人的心是彻底放进肚子,腾出的思绪转为周到的考量,“这房子,你们就安心住着,赶明儿我再给你们寻几个小厮丫头使着。”
“谢过大娘好意,我一个人就能做所有的活。”说着,卫离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妇人手中。
“也好也好。”妇人也瞧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似寻常,许是不想叫人搅扰的。反正她拿了定金,吃不到亏:“赶明儿我带着二位公子去府衙一趟,将地契拿了。那二位且先住着,我就先走了。”
妇人走后,卫离关上大门,将容隐摁在他擦过的八仙椅上。
“师兄”卫离拍拍嘴,重新说道:“额……予世,咱们初来乍到,得多走动才能获取村中之人的信任。”
容隐问:“要如何做?”
卫离答:“我明日出去寻活计,你便到浣衣的地方去。”
容隐应下,并提议道:“咱们现下可出去走走,教村中人见见我们。”
“现下青天白日,可没几个人闲着。”卫离道,“待到晚饭时分,众人都归了家,咱们再去露脸。”
翌日,容隐应卫离要求,日上三竿才端着盆走到河边。清澈的溪流汩汩流淌在嫩绿的草木中,岸边分散着几位浣衣的女子,嬉笑着谈论家常便饭。见容隐端着一盆衣服走了过来,她们收起笑声,慢慢聚到一起,小声交谈:
“这不是昨日新搬来的小公子么,他做什么跟咱们待在一个地方?”
“你看他那蠢笨样子,倒真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公子哥费劳什子劲儿,来咱们这儿?”
容隐一边听着她们的窃窃私语,一边学着她们的样子,搓洗手中的衣物。
“你没听说啊,他和那个大高个儿,他们俩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
“你没遇到,我昨日可是见到他们走在一起,高个子的还拉他的手呢。”
“我听别人说,专有男的喜欢男的。他们这些大家公子,要是不愿意和女人成亲生儿育女,那就是要被赶出来的!”
说罢,那女子朝容隐看了一眼,神色不明。见她不再说了,她身边年纪稍大一些的妇人碰了她一下,问道:“两个大男人,怎么做那档子事儿?”
女子立马红了脸,泼了妇人一身水:“你羞不羞啊,竟问这些臊人玩意儿!”
“男人和女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呗。”清脆的笑声从四面响起。
这事儿,容隐自己也不知道。来此之前,卫离说要和村民好好相处,或许他从卫离口中得知之后,就能告诉她们,从而拉进关系。这么想着,容隐的手劲儿越使越大。
“公子,你别搓了。”
回过神来,容隐不解地看向说话的蓝衣女子。
那女子解释道:“你手中的是绸罗绫缎,不是咱们的粗布麻衣,再搓可要坏了。”
容隐低头,果然见到衣摆处的布料比别处的松了些。他将衣裳托在手心,问道:“请教,该如何洗?”
蓝衣女子一滞,苦笑道:“别说是洗了,这样好的衣裳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容隐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把衣服放在水里轻轻晃了两下,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样摆弄几下,哪里能洗干净?这小公子果然和她们不一样,蓝衣女子叹了口气,问道:“你男人呢?”
他男人?说的应该是卫离,容隐道:“他去找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