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靳李二人云雨梳洗完毕、携手出门散步的短短一两个小时里，文森特那里又起变化。原来是泽菲尔此时本就无心纵/欲，却被文森特纠缠着开银趴，那真是烦不胜烦，听闻后者此时正效力于地狱某魔鬼大公，遂随口传授了一些新奇仪式来打发他。那是一个从该魔鬼大公处截取凡人契约的小仪式，当凡人的恶欲被源于/炼/狱的法则所捕捉、从而听到魔鬼的低语、并因此受到诱/惑而回应该低语时，其部分回应会被文森特所截取，由他来决定对这份回应的反应。简单来讲，就是文森特凭借自己在地狱的认证和权限，将该魔鬼大公的部分收入给堂而皇之地截胡了，那名魔鬼大公或许会对此有些意见，但很显然，大家都不太在意其对此有没有/意见。

虽然早已具备凡人眼中神明或魔鬼般无所不能的力量，但借助世界法则、真真切切化身为故事中诱/惑凡人的魔鬼，这还真是第一次。虽然并非灵修者，凡人的恶欲和灵魂对文森特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但毫无疑问，对于他来说，这是远比卓尔或兄弟会玩法更加新奇刺/激的体验，他玩得真是兴致勃勃。

依据地狱法则，文森特设计了一个专门针对渴望力量之复仇者的契约。当凡人用足够的痛苦和绝望来浇灌契约时，他们就能从契约中——也就是自己的身/体中，抽取出由血肉组成的，充斥着恐惧、愤怒和憎恨的武/器。这把武/器源自地狱的法则和契约者的供养，以及直接来自于文森特本人的力量，这使得这把血肉武/器非常的强大，能够洞穿直接挡在契约者与复仇目标之间的一切圣者以下之阻碍，不论那阻碍是他人、金属还是魔法。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相助，复仇自然不在话下，而在复仇之后，契约完成，血刃便会席卷契约者和复仇目标的肉/体与灵魂，将他们拖入炼/狱之中。文森特十分得意于自己的设计，他认为“这个契约给了那些绝望而又弱小的复仇者一个寻求公/道的浪漫机会”。

李/明夜此时正跟靳一梦在山里闲逛遛狗，听完文森特在团队频道里得意洋洋的介绍之后，她评价道：“好无聊的契约。”

“哪里无聊了？”文森特虚心求教，“你说说看，我想想怎么改。”

“我也觉得很无聊啊，你看看这个契约的应用场景。”弗兰克语气挑剔，“太单调了，凡人只有决斗时或战场上打不过敌人，本来就濒死了，才会用你这个契约，好跟敌人同归于尽。这就相当于任何一个有必死决心且愿意放弃自身灵魂的凡人，都能无条件地借用你的力量，还能把敌人的灵魂也一起拖入地狱里，假如双方之间仇/恨深重，这简直赚大了。你的契约太慷慨了，慷慨得完全不像来自地狱……等你度完假回到地狱里，肯定会被其他魔鬼嘲笑的。”

文森特陷入了沉默，似乎正在思考。泽菲尔淡淡开口道：“按照魔鬼的品味，他们喜欢折磨、痛苦、罪孽、悔恨等所有负/面情绪，越浓烈越好。执行完契约后收到的灵魂于魔鬼而言仅仅是财产，但这种负/面情绪带来的灵能，就跟香料对科恩一样重要。你难道会喜欢一道没有任何佐料的菜么？魔鬼也不喜欢。总之，当一份设计妥当的契约执行到最终阶段时，那个下地狱的灵魂不应该是满足和释然的。”

“挺变/态的。”文森特说道。

“肯定变/态啊……这是魔鬼的契约，魔鬼是跟曾经的我们习性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物，你要是不觉得他们变/态，那才不对劲儿。”靳一梦瞅了正在落叶堆里撒欢的布莱克一眼，又道：“就说狗吃/屎这事儿吧，听起来很正常，但要搁人身上，其实也挺变/态的。”

“去你/妈/的，听起来也不正常好吗？！”李/明夜立刻爆了，“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养狗的，反正我绝不允许我的狗吃/屎！”

“啥叫以前……老/子不管啥时候都不是这么养狗的，这就是个比喻。”靳一梦撇了撇嘴。虽然没有阿斯特罗那样的洁癖，但他也没有不讲究到那种地步。“其实魔鬼也就算了，人家天生的，对吧，狗改不了吃/屎嘛！我就看不起那些灵修者。学了灵修类功/法，甭管以前多正常的人，通通也开始吃/屎了。”

“学灵修类功/法/会学成这样是很正常的。”李/明夜说道。越是激烈的情绪，就越会促进灵能的涌动，斗兽场所捕捉来的角斗/士灵魂若非本就是修行者，就是刚经历人生巨变的不幸者，也是出于同样的缘故。同样的一个灵魂，在激动到歇斯底里时，不论是吸收修/炼还是仅仅作为施法材料，其质量都远超其平静的时候，而负/面情绪远比正面情绪易得、激烈和恒久。简而言之，折磨他人是会给灵修者带来正向反馈的，这样一来，久而久之，变/态是迟早的事。

“也就是说，这些人屈服于他们的功/法。而我不是这样的懦夫。”文森特满怀不屑地说道。他的语气里还多出一丝欣慰——很显然，他认为这个理由可以有力地应对所有魔鬼的嘲笑，毕竟他确实对刻意而为的折磨没有多大兴趣，也实在懒得费心思考折磨之事。不过他一下子又有了新灵感，兴致勃勃道：“契约质量不行，可以数量补嘛！路易斯，再搞一场战争出来，我的契约在战场上一定很受欢迎。”

“哦，行。”李/明夜随口应道。世界很大，这个不难。

弗兰克闻言赶紧插话：“我倒是觉得，比起一场战争，你把契约稍微改动一下会更加省事。不如这样，你把契约对象定为‘有强烈信念的复仇者’，血刃的强度也适当降低，定为‘每用血刃杀死一人，血刃就会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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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人的帮助下，文森特的魔鬼契约终于成型，而他也凭借这一模板化契约获得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尊号和头衔——“裁决与复仇的王子”。这个浮夸的头衔听得靳一梦直撇嘴，但不论如何，这份契约确实得到了法/理的承认，这也就意味着文森特在这个世界获得了一个相当稳固的锚点。在目前阶段，当他离开本宇宙之后，这份锚点的变动仍需由李/明夜转达，但假如他身成法相，即使身处斗兽场之中或其他宇宙里，亦有可能听到凡人以此名呼唤他。

“‘裁决与复仇的王子’……”李/明夜念着这个称谓，不由莞尔一笑，“其实我觉得还好，这正是文森特喜爱的风格。说起这个，你还记得那些被你植入的难/民在梦中朝拜你的灵魂印记时，心里头都是如何称呼你的么？”

“……别说了。”

“我想想。似乎是，‘黑/暗之王’？”李/明夜搜索枯肠般地回忆着，“还有哦，‘夜的尊主’、‘巫王’、‘一切梦魇的主人’……”

靳一梦一开始还假装没听见，耐不住李/明夜一声声虔诚浮夸、如吟唱经卷般的咏叹，终于忍不住将她勾到面前，在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李/明夜咯咯笑着，仰着脸往后退，他便低头追逐，眼底含/着一丝笑意……二人嬉闹间，不知是谁松开了手中牵着的狗绳，于是布莱克发出欢乐的吠叫，疾步奔往灯火辉煌的主屋宴会厅，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作为靳一梦的灵魂宠物、命运组/织大老板与二老板共同饲养的小狗，以及传/奇级别的灵兽和无限接近有穷的古道修士，布莱克兴/奋之下的飞扑拱蹭，皆是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的分量——幸而它会飞扑拱蹭的对象，也基本没一个是人。一时之间，金碧辉煌、光彩夺目的宴会厅里，满是大家的笑声与兴/奋的狗叫，此起彼伏，极其热闹。

出于大家的习惯，宴会布置成了自助的形式，几套桌椅散布在宴会厅各处，或大或小，或方或圆，随大家任意落座，自有侍从上前布好餐具。餐台堆满了厨师团队精心妙手烹饪出的热餐、冷盘与糕点，一旦错过赏味期，便有人撤换补充，其种类之丰盛，几乎将费伦各地名菜一网打尽。酒水饮料更不消说，自然是琳琅满目，仅仅是呈上的酒单就令人眼花缭乱。弗兰克还在中/央那张餐台上搞了个投票箱，希望大家吃喝玩乐之余也给他干点活儿，票选出今/晚所有餐食酒水中最美味的和最独特的，他打算根据投票结果来打赏。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还打算借这帮名气很大的内测游客来针对性宣/传炒作一下，将夜歌庄园包装成即使是大财阀或真权/贵都心向往之的享乐天堂——这无疑有利于生意。

根据那几张桌面来看，目前最受欢迎的一道菜是巨魔脑花浓汤：这是一道极考验厨师手艺的汤品。厨师必须将巨魔大脑完整地取出烹制，待烹饪完成后，连汤带料地倒回那名巨魔空荡荡的头颅里，在这一过程中，必须保证脑花形状不散，且姿态美观。出于猎奇心态，大部分人都点了一份，令人惊讶的是，这一听就像黑/暗料理的玩意儿，味道竟然很不错，口感滑/嫩，滋味醇厚，入口香浓……而且能量丰沛。很显然，那一颗颗头颅并不是来自于普通巨魔，而是有年岁、亦有魔法的巨魔，它们是制成这道菜的上品。根据海雾鉴定，若是某些基础属性较低之人吃到这道菜，是可以永久性增加自身属性的，即使是圣者吃到，也有短期增益。

李/明夜的那颗巨魔脑袋是海雾在鉴定后奉上的。她将其双手端给李/明夜，姿态恭敬有礼，并称李/明夜为“老/师”——看来她已经知道了阿斯特罗用黑杖学院的资源，为她交换来了李/明夜的传授，而从她热切的表现来看，这份传授应该正是她向阿斯特罗求来的。李/明夜含笑收下了那颗巨魔脑袋，倒是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她知道海雾虽被外界传为花瓶，却一直有一颗刻苦努力的求学上进之心……只不过，向来没有教学耐心的教团暴君，还是感觉自己被阿斯特罗给坑了。

“我开始期待你们承诺的龙蛋了。”李/明夜笑着对JS和多米尼克说道，“要知道，我丈夫做的早餐蛋饼可是一级棒。”

靳一梦正在点心台附近盘桓，挑剔地审视台上堆积如山的各色蛋糕甜品，并将所有他认为李/明夜应该会感兴趣的放进餐盘里。他闻言抬眸瞥了李/明夜一眼，莞尔一笑。JS和多米尼克则警惕地盯着李/明夜，好像生怕她真的伸手索要龙蛋似的。李/明夜有些微的错愕，不由苦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在开玩笑。眼见这二人松了口气，她有些许感慨——JS与多米尼克确实并非圆/滑之人，看不出她的玩笑，亦想不出玩笑话来应对，但……不知何时起，就连同为圣者的、跟她还算是熟悉的同行之人，都已跟她有了如此明显的距离。这如何能让她不感慨？

弗兰克正巧路过，闻言漫不经心插话：“你现在想加属性，龙蛋恐怕不行，至少得生啃一只青年龙。”作为血族大宗师，在“吃什么能加属性”这个话题上，他无疑是非常有话语权的。“龙比较难找，吃了也可惜。如果非要吃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吃几个有穷期的土著修士，别吃太多，吃多了估计也加不动了……”他说着说着，自顾自去得远了。

“什么意思？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家伙，满即时通都在说我吃小孩！”李/明夜冲着弗兰克的背影大声抱怨。绝地教团招新本来就只收小孩，这怪得了她？要不是这群混/蛋推波助澜，再加上一群无脑乐子人瞎起哄，好端端的招新也不会演变成这种荒谬的传闻。附近诸人皆忍不住窃笑，弗兰克不耐烦地摆摆手，连头都没回。

远处某张餐桌旁，正大快朵颐的克里斯停下进食，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同样在大快朵颐的斯/诺。“她真有这种传闻？”他鬼鬼祟祟问道。这家伙虽然经常上网，但一般只搞键政，不看八卦。

斯/诺停下刀叉，“是有啊，这算是路易斯夫人在即时通上的经典人设之一了。”在原生构成极端多元、且吸血鬼狼人这类血统能力遍地都是的斗兽场，嗜好食人真算不上是多恶劣的风评，假如吃出了风格、吃出了风采，还有可能被称一句美食家。“即时通上经常会有一些假得离谱但又流传甚广的娱乐性传闻，不过，娱乐性传闻嘛，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他说到这里，有点迟疑：“呃，应该吧？”

坐在二人对面的萨德拉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传闻是假的？”大家基本人手一份巨魔头颅，唯独他面前是一大盘鲜/嫩欲滴的珍奇水果。作为一名精灵，萨德拉是个素食主/义者。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路易斯夫人应该不吃小孩。”斯/诺顿了顿，补充：“而且应该也不操小孩。说真的，有些传言确实有些离谱了……”

“这说不准，我们刚认识路易斯夫人的时候，她不就长得跟小孩似的……”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照你这样说，也应该是头儿和詹姆先生——咳。”克里斯心直口快，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不对，立马噤声。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妨碍其他人——即在场所有人——纷纷秒懂他的言下之意。

“咳，这倒也是……”斯/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靳一梦和阿斯特罗已经幽幽看了过来……二位圣者的注视有如实质，重逾千钧，且意味深长。三人立刻闭嘴，乖乖低头干饭。

我谢谢你们啊！李/明夜朝那三人的方向狠狠白了一眼。她暂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致，随便找了一张餐桌坐下，海雾与侍者紧随其后，将餐盘中的食物摆盘布好，供二人享用。不一会儿，靳一梦优哉游哉地晃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侍者捧着一个巨大的餐盘，盘中堆满了各色甜品蛋糕。而后，阿斯特罗也来了，身后跟着伊恩，以及侍从……顷刻之间，这张位于角落的餐桌，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

“堡垒这么大的组/织，你阿斯特罗什么样的老/师找不到？竟找我来当老/师。”李/明夜对着对面二人说道。她叹了口气，神情多少有些无奈。知识这种东西，自己懂和让别人懂，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她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老/师，同样也没有学习教学方式的耐心，理所当然的，她对此几乎是一窍不通。她转向海雾，尽可能温和地说道：“所谓的师生不过是一种社/会关系。就算我们之间没有这种关系，看在部/长的份上，即使你不找我当老/师，我也愿意把你所能承受的知识直接灌输给你——但除了这种方式之外，我对教学一无所知。你是想寻求我的知识吗？”

阿斯特罗发出一声早有预料的轻笑。他刚要开口，就被李/明夜狠狠瞪了一眼，遂笑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闭上了嘴。海雾停下用餐，郑重说道：“除了知识之外，我还想从您身上学到很多别的东西。”

“比如？”

“老/师，我刚刚认识您时，您还非常弱小。”海雾诚恳地直言说道，“我得承认一件事——当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您，不过，因为您非常弱小，我对您并没有多少在意，同样也没有向科恩阁下认真禀告这件事……”

“为这件事，我不会原谅你。”阿斯特罗含笑插话道，“本来路易斯说不定能成为我的同/僚，最后却被场情局捡了漏……”他又被瞪了一眼，“好好好，我不说了。”

“您当时还很弱小，但我们都知道，您在那次历练中做到了什么。”海雾说道。

“那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成就。”李/明夜不置可否，“那次历练里，文森特也帮了不少忙，不过帮助最大的还是米瑞斯的轻率和愚蠢。”

“但您在开始那次历练之前并不认识文森特，不是吗？”海雾微微一笑。因晚餐之故，她此刻没戴面具，那张冷艳清绝的面容，只微含一丝笑影，映着窗外的湖景与水中月，就好似另一轮皎洁明月，在这厅堂中升起。那是近乎于震撼的光耀，美得令人不由屏息，生怕一呵气便惊扰到她，生怕……那笑容像水中月般脆弱易逝，轻飘飘就破碎于涟漪。

李/明夜留意到靳一梦皱皱眉，刻意移开了视线。她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她自己也被闪到了，只不过她决定/理直气壮地继续看——不看太可惜了。海雾难得笑一次，下次都不知道是啥时候。

——要知道，这可是李/明夜用炼金术造生化人时，就算动用慧眼、以命理计算，都捏不出的美貌！她不论怎么捏，最终成品都好像差点意思，结果人直接就长成这样了，上哪说理去。她一念至此，想到如此美/人以后会跟在自己身后口口声声叫老/师，心情忽然变得很不错。

可惜海雾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稍纵即逝。“老/师，您的强大，并不仅仅在于力量和知识。我想从您身上学到的，也并不仅仅是力量和知识。”她正色说道，“我想学到的，是那些真正让您强大的关键。知识可以从他人处灌输，力量可以从他人处购/买，但只有学到这个，力量和知识，才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李/明夜凝视海雾，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后者尽可能平静地接受她的审视，只是呼吸比起平时略有些急促，显然心里有点紧张。半晌，她莞尔一笑：“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就好好想想，我究竟能教你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