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的老族长眼睛瞪大死死地看着屋顶,就再没有了气息。白少春的哭声几乎要掀翻了屋顶,四周弥漫开来的血腥气,熏得人眼泪憋也憋不住。
走回到院中的人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屋内那位自裁的父亲,没有想过孩子亲手弑父接下来的余生都要面对的那片阴影,他只希望自己的死,也能为那个新等族长之位的儿子产生一些价值。
而自己和爱人,居然成了那位老族长到死都避之不及的瘟疫,临终前都要叮嘱骨肉远离他们。
她下过睚眦神兽的府邸救过当时逃婚,还只是个世子的少春,身后那位年轻的山神,也拱手相让了三界至尊的族长之位,却依然难以抚平那位鲛人老族长心里对他们的怨恨,他带着那份恨意与他们纠缠了那么多年,如今,又希望被传承下去的,不是那份后辈们已经破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而是,生生世世的针锋相对和互相折磨。
这样强烈的执念,让她想不通为什么,也不愿去细想。母亲和外祖都深受月族的折磨,当年青丘的那位女将星,更是为了抵抗月神,以身献祭,自己今日对月族的这份宽容和慨然,也不知是真的大义还是像紫云山下的那些人议论的那样,没有良心忘了本。
“他父亲今日的死,实在是蹊跷。
他这样急匆匆地用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世间,倒像是害怕,害怕极了什么,却又不敢说出缘由。”
陆伯都的声音里也藏了几分湿意,他转身看向屋内,久久难以释怀。月族的势力虽然远不如以往,但千百年来的根基依然在神族里地位超然,那位老族长居然到死都不敢说出真相,看来背后的人,是非同小可了:
“咱们一定要把这个事儿查清楚,还老族长一个公道,也叫少春心里舒坦些。”
与夫君的话同时出现的,是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满身是血的少年,慢悠悠地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身上脸上都是干掉的暗红血迹,因而显得他的脸更加惨白,那双墨蓝的瞳孔此刻被水汽淹得模糊不清,整个人都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尊被砸烂的石像,化成满地的碎片。
他艰难地推开了走上去想要扶住他的孟以冽,径直走到了院中坐下,过了许久才开口:
“我不查了,你们走吧,都走。
让我和我爹多待一会儿,就我们俩。”
想要依言离开的孟望舒,走到了院门口哦却又折了回去。虽然老族长已经离世,但如若自己留在此地通灵一会儿,说不定能发现一些对方被胁迫的线索,方才屋内的人情绪都太过强烈,以至于她几次凝神都一无所获。
走回到院中的人,悄悄立在墙边闭上了眼,想搜寻一点留在此地的蛛丝马迹。然而刚等脑海中老族长踏进院中的画卷展开,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到了一旁。
把自己揽在怀中的夫君语气里多了一些愤怒:
“你做什么?
她只是在院中通灵,并没有碍着你什么事,你居然拔剑冲上来,白少春,你莫不是疯了?”
这才反应过来的小狐狸,有些震惊地看向了对面被孟以冽狠狠拉住,浑身发抖的少年,他抖动着嘴巴,像个牵线木偶般喃喃地重复着嘴里的话,反复地驱赶他们离开。
罢了,今日就这样作罢吧,伸手拉了拉夫君的袖子,拽着他转身走出院门的人,上了坐骑就要离开。
身后追出来的挚友,却急急地道歉起来:
“舒儿,你且看在他今日失了父亲,莫要与他计较吧。
他也实在是伤心过了头……”
坐在飞马上的人,费力地扯了扯嘴角,笑着摇了摇头:
“无事,你好好照顾他吧。”
回昆仑的路倒算不上远,看见山上开得漫山遍野的栀子,嗅着鼻尖的浓香,心里牵挂着女儿的人,忍不住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就在走到神殿门口之时,院中两个熟悉的身影,却吸引了夫妻俩的注意。一身绿衣的蓬莱山主听见脚步声,便带着身边的黑衣少年转过了身,满眼关切地开了口:
“姐姐回来了?我今日用山主手牌,带玄知进了归墟,我们发现……”
“进屋说,先进屋吧!”
急切打断妹妹说话的夫君率先推开了一间侧屋的门,又警觉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示意众人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