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并未带溪儿同去南市河段,毕竟还是有些危险,便让许光峡带着她先去翰京玩些时日。
这一趟又是剿水匪,四年前还有师父在暗处兜着底,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人。
好在这帮人没当年窦氏父子那么厉害,倭人也并未将手伸那么长,同样的路数更加好使。
她使了点银钱,说是请一伙走镖的兄弟替她顺道送一箱书画,实则自己躲进箱子里,等到被那伙水匪劫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
等到将人一网打尽,她便一把火烧了水匪寨子。
其实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本是直接可以往翰京去了,毕竟她这份礼要送的有价值还得再等上几个月,但以那几位的本事,这会定是赶来了,她也不是个绝情的,索性再登上几日。
一日后。
城外的芦苇荡,大大小小的水鸟低飞掠过,荡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不等消散就被挡住,一艘乌篷小船停在当中,船头的位置挂着一面小旗,黄底朱色的“洪”字不打眼,不远的岸上,有三两人守着。
意欢替四位斟满了茶,对上了几位阴晴不定的眉目。
“实在对不住,被人追杀了,躲了三年才敢出来。”她说得轻巧,好似这不过只是件寻常小事。
但这副模样落到几位“兄长”眼里,却更让人却自责和怜惜。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陆淮左率先开口:“是三年前害你受伤的那伙人?”
“是也不是吧,他们不过是听命而行罢了,算不上什么。”意欢摇摇头,手上的动作却没闲着,打开了桌上的食盒,这里头都是她这几日在城内吃过的顶好吃的小食。
陆淮左几人自然是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而赔罪。
意欢不知所踪的第一年,他们寻遍了大小山川河道,甚至于洪生帮的生意每做到一处,他们都要在当地寻找一丝她可能经留过的痕迹,虽然都是一无所获,但他们总是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直到一年前,还没放弃的四人同时收到了一个匣子,那匣子里头装着的是四张花色各异但数字同为七的叶子牌,他们这才确信她还活着,这才安心等了两年。
四人皆是暗叹口气,接过了她斟满的茶杯和递来的小食。
“南市河分堂的兄弟说前日这一带的水匪被人端了,此事是你做的吧。”好在是平安归来了,陆淮左不再纠结前事,他未参与过的总归没理由深究,现下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南市河,这才是他所心存疑虑的。
点点头,意欢如实道:“不错,我原先还在疑心呢,这河道统一都归官府管了,怎么这水匪还猖獗起来,这你们能忍得了。”
果然,陆淮左浅笑,更早时候,洪生帮南市河分堂的兄弟传来消息,说是在南市河好像见过长相颇似帮主夫人的姑娘,他当时便打算动身来这一趟,刚到又听说了南市河水匪被某位好汉一锅端了的消息,心里头的猜想便更确定了。但转念想到此地官府的德行,他害怕这般张扬是否会害得她又被人盯上,目上双眉又不由得蹙起。
“意欢妹子,不是我们不想出手,只是…南市河的水匪…他是…”胡济咽下口中的食物,插嘴为难道。
饮下一口茶水,意欢拢了拢衣袖,复抬起头:“是和官府有勾结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意料之中。
“你知道,那你知道还…”蒋兆泽皱眉,欲言又止。
“别人有求于我,我要去取些被他们劫走的东西,便顺手便把他们的老窝端了。”换回狡黠的笑,意欢捻起一块茶花糕,随口一答。
闻言,四人愣神之后便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人骨子里的某些东西是历经风霜雪雨都不会改变的,对于意欢而言,这种东西便是一股爱打抱不平的仗义侠气。
随后,陆淮左淡淡笑道:“劫了不该劫的东西,怕是他们在牢狱里想破了天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能在官府的包庇下还落得这个下场。”
“这群祸害千年的玩意儿,做什么不好,非得当匪,又不是被逼的落草为寇,早早解决了,也省得闹心。”回想着那一张张禽兽的脸,意欢制住了自己想要在拿一块茶花糕的动作,瞬间倒了胃口。
当初,她为了扬名,单人挑了龙虎山的山匪,那里头的多是劫富济贫之辈,可到了董老板和一群乡绅的口中,这群人便成了打家劫舍、强掳少女的无恶不作之徒,而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激起江湖义士的侠义心肠,好让人替他们免费办事。
这世上多的是人走投无路还能坚守最后的底线,也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主动一步步将底线降到低无可低。
龙虎山的山匪是前者,南市河的水匪却是后者,都是匪,二者却有天壤之别。
强忍着恶心,她偏头饮尽茶水。
陆淮左皱眉,想了想,并不质疑她的决定,只不过他有旁的要担心:“官府与他们勾结已有两年,你断了人家的财路,外头怕是翻天覆地也要把你找出来。”
船舱内骤然冷清下来,乌篷顶部驻足的水鸟整理整理翅膀,压得小船入水三分后便飞远了。
意欢倚靠在船沿,右手垂入水面,撩起波澜:“我本身也没想躲的,”沉默片刻,她索性将整个人都靠上去,双目盯着漂泊的浮萍瞧,“况且他们暂时认不到我的,无非就是一群无头苍蝇盯谁都可疑,目前来说,你们洪生帮还是他的首要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