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尔定了定神,问闫筝道:“你手机里有你妈妈的照片吗?”
闫筝:“手机里没有。”
当年就算是拍照,用的也是胶卷,冲洗出来后放进相册,不似现在数字化存储方便。
“那你家里有吗?”姜尔急道。
闫筝不解她的急切,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解下腕间的方形钻表,指尖在表侧轻巧地一推,表面陡然翻转。
表盘的另一面,精湛的大明火珐琅工艺,镶嵌出一副精致的女子肖像。
姜尔眼前一亮,同时被表盘上的女人,定在了原地。
她有着娟细的眉眼,典型江南女子的婉约样貌,抿嘴浅笑,水一般的柔和呼之欲出。
她是姜尔认识的孟宛凝没错,她唤她“尔尔”时音色软糯,像是在吃糯米糖糕。
现实中,孟宛凝是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古筝演奏家。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婚史,前夫为英籍华侨富商。
孟宛凝是Muse V的第一位艺人。据说,著名的古典乐经纪及唱片公司Muse V,便是富豪前夫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凝姨曾在闲聊时说起过,她在英国发展期间,闪婚生了一个女儿。离婚后孩子归父亲了,鲜少能见到。
联想到闫筝的名字,还有她一直在英国生活,最近刚搬回申城。
——闫筝竟然是凝姨的女儿!
姜尔的脑子快速地转来转去,心脏在惊骇中,几乎要跳不动了。
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孟宛凝和女企业家姜相,是一对交情超过三十年的金兰姐妹。同一年进入的申城音乐学院,一位是西洋乐中的女皇,另一位是民乐中的大家闺秀。
古话说英雄惜英雄,到她们这里,成了美人惜美人。
前二十来年,姜相和孟宛凝的身世背景经历,极为相似。之后,姜相嫁作人妇,搁置了小提琴事业。孟宛凝远赴欧洲,将古筝的艺术之美,带向了全世界。
再后来,姜相和秦定武离婚了,一心在商场打拼,替自己建立了新的帝国。孟宛凝衣锦还乡,依然以演奏家的身份,活跃在国内外的古典音乐界。
媒体评价她们——“新时代的女人,不需要婚姻,也可以活得成功。这是当今社会,赋予女性最美好的样子。“
而书中世界,姜相是个家庭主妇,孟宛凝不到三十岁便去世了。
姜尔忽然猜到,香水百合是谁送来的。
十五岁时,高一的一个星期五,姜尔本来要回秦定武那里,和父亲一家过周末。小莫阿姨刚生完孩子,婴儿在家里哭闹不止,尽管有月嫂保姆帮忙,仍然一副宾荒马乱的景象。
姜尔待不下去,吃完晚饭找个借口,溜回自己家了。
一开门,首先看到了一双陌生的藕荷色高跟鞋,和姜相常穿的黑色高跟鞋,一起凌乱地躺在玄关。
餐桌上放有一束香水百合,音响里播着舒缓怀旧的爵士乐,宽阔的客厅没有亮灯。
姜尔疑惑地走进去,借着螺旋形的楼梯洞口,看到了从三楼漏出的灯光。
暖暖的黄色,在夜色中迷离,成了黑暗中的唯一指引。
她扶着栏杆,顺着台阶缓缓地往上走,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渐渐的,听到了浴室的水声,闻到了沐浴液的香气。
绵绵水雾,从半关的门里飘出,沾湿了干燥的空气。若有似无的呻.吟,融化进了花洒抛下的流水。
期待的感觉,麻中带酥,从小腹升起,流向四肢百骸。
姜尔捂住嘴,想看又不敢看。透过门的缝隙,只见两道曼妙的倩影交叠,爬上玻璃的雾气,将她们挡在了暧昧的朦胧之中。
姜相:“阿凝,抱紧我……”
熟到不能再熟的音色,因为染上了魅惑,姜尔听在耳里,居然觉得生疏。
她转过身,小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脱掉外衣,一股脑地钻进被窝。
月华倾泻,窗外的花树,疏影横斜。
姜尔闭上眼睛,夹紧了双腿,在一波波旖旎的桃色中,坠入梦乡……
“Muse V是你父亲为你母亲创立的,对吗?”姜尔启唇,嘴边浮起了然的笑意,“公司名应该是你母亲取的。”
闫筝:“对。”
“这个名字很美,寓意也非常好。”姜尔屏住呼吸,担心自己再说下去,会忍不住哽咽。
古希腊神话中,有九位缪斯女神,掌管着艺术与科学,为这些领域提供着丰富的灵感。
“Plato hailed Sappho as ‘the tenth Muse’, who was born on the Mediterranean island of Lesbos.”闫筝的英腔十分动听,饱满低沉,少了丝清冷,多了些磁性。(柏拉图致敬,生于地中海莱斯波斯岛的萨福,为第十位缪斯。)
“V”指代的是罗马数字中的“10”。
古希腊的第一位女诗人,以两个身份名垂青史。她写着最美丽动人的抒情诗,送给了她的同性情人。
”我的父亲,知道她从未爱过自己,但是他不知道她爱的是谁。他一直以为她很自信,用第十位缪斯暗指自己。”闫筝笑着,音量低得像在风中轻语,“挺可悲的,这都没发觉。”
姜尔沉默良久:“阿筝,我们做回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