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心理崩溃了。”幸村像陈述事实般,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一次次失利积累,然后在今天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在曾经八次摘冠的地方,刚刚过来,在球馆只待了一天,打包、滚蛋。
他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段时间,无法证明自己的无力感在心里盘旋。
“我太差劲了,诺亚。”幸村抬起左手,抵着他的额头,“我表现得像个三流球员,充满了顾虑、犹豫和惧怕…天、太差劲了……你有没有不想当这个教练?”
幸村知道自己在诺亚眼中的形象,他的精神、他的技术…令人欣赏的一切。
当他失去的时候,诺亚会因为心中理想的破碎而离开他吗?
幸村内心对此的忐忑扩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幸村在自怨中突然连带出这样的疑问,诺亚正在注视着他上仰的脸,和那道泪痕。
“我觉得这时,我的任何回答,或者承诺,都会被你认为是一种安慰。”诺亚轻轻地说。
“在我回答之前,阿一,请你认真地隔离那些杂念和沮丧的心情。你在心里问自己,你想再继续巡回赛吗?你还想上场吗?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了吗?”
自我。
先认清自我。这是进行所有计划和行动之前,必须做的一件事。
……
套房里的钟摆摇晃,一秒一秒过去。
“我大概明白刚刚为什么会这样了。”幸村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今年的成绩很难看,对于GOAT来说,很难看。我知道肯定会有人奚落我。要是现在,不,在我走下坡路之前就急流勇退,我会成为一个完美的传奇。
但那又怎样?
一个死人是无法创造奇迹的,只有活着才可以,哪怕一息尚存。
我这十几年职业生涯的意义,不是给任何人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我是在战斗,在征服。
……
我很不甘心。我的胸口有股气。还远远,没有到让我绝望的地步。
但随之而来的,如果你离开的话…我也会走下去,但我还能那么从容,那么轻松吗?我不想失去你。曾经,蓝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走了。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所以……”
他才忐忑不安地问出那句话。
幸村看向诺亚。
诺亚的目光在这番陈述中闪烁着星光,他握紧了幸村右手来传递力量。
“现在的回答承诺不了未来。但我一如既往地希望跟着你,帮你达成自己的期望。而且,你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直到退役后还会一起生活。”
“你相信我吗?伤病对你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影响,你可以去感受它,你也必须去接受它,但你依旧很想赢,对不对。所以让这种欲望去克制畏惧。”
幸村像有一瞬的屏息,他吸了吸鼻子,在泪水涌出来之前和诺亚拥抱。这样就不用被看到痛哭流涕的样子。
“嗯。”
精瘦的肩膀支撑着幸村,如他心目中那样高大。
“你真的很好,诺亚。你的坚韧、你的谦虚、你的纯粹,你对网球的一切理解。你从来不傲慢,不狭隘。像是我独占的宝藏。”
“太会夸人了,阿一。”诺亚拍了拍幸村的背,“我有点不好意思。”
……
幸村松开手,拿纸巾擦了眼泪,闭上眼缓缓吐气。
“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好休息。”诺亚轻触幸村的右肩,衣料下是纵横的肌贴。
“我会联系格拉尔,他明天要干活。”
幸村带着些许孩子气地倾倒在诺亚颈侧,又立即支撑起来,回房间去了。
诺亚在客厅呆了十来分钟,又过去敲敲幸村的房间门。
幸村拖鞋的脚步声很急促,门马上开了,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带着疑问看诺亚。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诺亚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嗯。”幸村听着。
“我不会执教别的人。”他听见诺亚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不需要,我就回墨尔本的房子里待到死而已。”
“因为我没有办法去信任一个人。一个教练随时会成为球员的甩锅对象,或者你我听说过的任何奇葩事情。”
“我从来不是一个教科书式的教练。你说要证明,我们就共同证明了我是一个冠军教练。虽然这对我来说,实质性的意义不大。”
幸村抱臂倚在门框上,这是愉悦的姿势,他现在心里美得不行。
“所以我和别人不一样对吧?”
“当然,我相信你。”诺亚没有犹疑,“换成任何教练都会觉得你是个好球员。你从来不甩锅,不会朝教练发脾气,也不会把话当耳旁风。”
“那是因为你是个优秀的教练。”幸村的语调舒缓而柔和,“你永远是对的,所以从来不会有指责和无视。更重要的是,我比相信自己还相信你的能力。”
……
屋里的谈话声停了。
两个人都被对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不管你是给别人当教练还是回去,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幸村如此说道。
“……哦。”诺亚应道,又低头喃喃,“我觉得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和幸村摇摇手,“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你也是。”幸村目送诺亚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必忍耐的笑在脸上浮现。
是不是太开心了点?
幸村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