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吵醒的,这种有规律的声音不像霍格沃茨的魔法系统共鸣,更接近机械齿轮稳定运转发出的低沉噪音,带着恒定的节奏,充满了效率感。
过了好一会儿,听觉之外的感官逐渐归笼,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肋间肌好像受了伤,一呼一吸都要轻缓克制。否则就会招来令人眩晕和憋喘的刺痛。
有一双熟悉的大手牵着我,源源不断的给我供给着来自血缘和亲属的魔力支撑。我努力睁了睁眼,却立即被无机质的白色和不锈钢的反光刺痛了。
这里绝对不是霍格沃茨。霍格沃茨最严肃的医疗隔离间,也比这里看起来更为柔和与温软。魔法光线的衰减曲线会把柔和的阴影落在墙角里,带给人的特殊温暖感。而此处平均到可怕的光色空间则带给人极端严谨的感觉,冷漠而理性。
我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醒了?”查尔斯阁下的声线还是极为熟悉的克制与温和。
“爸爸。”我偏了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是做了个口型。
父亲没有立刻用言语回应,只是紧紧捏了捏我的手,又松开了。就在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掀开了盖到我肩头的白色毛毯,指尖在距离锁骨下方几厘米的地方悬停。我能感觉到那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麻痒感——是当时植入的输液港的位置——父亲似乎是检查了一下创口的情况,又替我把毛毯掖了回去。
我感到有些冷——更多的大约是几乎把自己整个儿淹没的恐惧与委屈——身体克制不住得颤抖起来,这种颤抖带动了肋间的肌肉,牵扯出一大片胸腔深处的钝痛。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仰面躺着,脊背后的翅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乖乖收回去了,脊背直接靠在说不清材质的床上,床垫太硬,磕得肩胛骨都有一点不舒服。
我想试试侧身,可是根本没有驱动自己翻身的力气。反倒是牵扯起一阵刺痛叫人冒出一层冷汗来。
“别翻身,也别尝试说话。”父亲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一如他当年在指挥中心挥斥方遒的模样,“为了帮你收翅膀,你的呼吸辅助肌群部分受损。强行牵动,只会加剧损伤。这段时间,你要允许设备帮你。不要反抗它。”
他指尖微动,像是在操控无形的丝线。我立刻感觉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柔地托住了胸腔,引导着呼吸的节奏,让那令人窒息的痛楚稍稍缓和了一些。这并非魔力带来的暖流,更像是一种精准的力场干预——就像我给温室的种植盘编写的自动变换程序一样。
父亲盯着我看,空闲下的手又递了过来,盖在我的掌心里,“设备会检查你的呼吸节奏,结合你的血氧状态,调节你的氧气与呼吸频率。放轻松,无论睡着与清醒,它都会配合你的。”
我眨了眨眼,示意知道了。
父亲叹了口气,把手松开,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角,帮我擦掉了方才因为紧张和疼痛而冒出来的一层冷汗。
我艰难的把目光从与父亲的对视中抽离,开始打量周围。一大堆我从未见过的仪器环绕在床边,闪烁着幽蓝、绿或暗红色的指示灯,半透明的显示介质上流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那些复杂的波形和数字对我而言如同天书。从我手臂,胸口,以及输液港连接出去的各种半透明软管和传感器,向这堆显示介质提供着实时的数据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合成金属的淡淡气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只剩下那恒定的嗡鸣和我们压抑的呼吸声。
这大概,已经超出了当年的住总Shone的能力极限了(见59章),我有点迷迷糊糊的想。但是说实话,比起安全屋和研究所,这里的气质更像一个……高度专业化的囚笼。
父亲顺着我四处打量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些仪器,看出了我的疑惑。
“这里是‘灯塔’(The Beacon),查尔斯集团生命科学部最高级别的医疗与隔离单元。”他的解释简洁理性得像在朗读一份产品维护说明,“圣芒戈救不了你,你需要这里的设备。至于霍格沃茨,不安全,更是没法用了。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直接带了过来。”
“安东尼也在这里,你七岁的时候见过他(详见6、7章),你醒了,他也很高兴,正在过来。”父亲暂停了一下,用有点半开玩笑一般的口吻告诉我,“两年前,我原本想直接去撬圣芒戈住院部的墙角,可惜shone在聘用合同到期之前脱不开身,只好先把帮手给我送了过来。”
果然,这儿多少和圣芒戈脱不开干系。我努力微笑了一下,为可能遇到泰迪熊一般温柔的安东尼感到意外的惊喜。
一扇大约在我视线死角的门打开了一下,一个我有些熟悉的魔力场靠近了,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柠檬香蜂草与雪松的气息悄然渗入冰冷的消毒水味中。这气味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撬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医疗箱。好多年不见,安东尼那一头卷卷毛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这次,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治疗师袍,而非圣芒戈那标志性的蓝色。
“hi,小佐伊。”他还是像多年前那样与我打了个招呼,“查尔斯说你醒了。”
唔。就连台词都没有太多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