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借景之馆中,“时间”这个概念变得虚无。
没有日月的更迭、景色的交替,时间的弧度变得微不可查,宣若只能靠自己去记录时间,每次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在墙上记上一笔刻痕。慢慢地,她已经记录了三十多笔,也就是她来到这里已经起码一月之久。
直到有一天,散兵坐在屋内,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色,呢喃道:“真奇怪,外面好像在滴水,是下雨了吗?”
“下雨”这个词,也是他从宣若口中学到的。
宣若刚想说这里怎么可能下雨,却扭头一看,窗外正飘下一些朦胧的雨滴,像是淡淡播撒的晨雾,随后雨势逐渐加大,很快就变为一场瓢泼大雨。雨滴从无限高的虚空中径直落下,打在枫叶上,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亮膜般的水色。
她不可置信地说:“是下雨了……”
“下雨了,太好了!”散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忍不住立刻冲进了雨幕之中,像是一条小鱼骤然游进了宽阔的大海.他整个人欢心跳跃起来,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着装,很快就在雨中被浇得浑身湿透。
宣若从房间里拿出一套较为防水的织布,撑在他的头上。
不同于散兵的快活,她皱着眉打量着这个居所。
在暴雨中,这座华美的府邸显得有些模糊。它足足有三层高,每层都由厚重的实木搭建,屋檐则是层层精致的凸起,在此刻编织出细密的雨帘。
自从散兵将承重柱拆除之后,宣若总怕这个房子会在某一天倒塌,如果到时候雷神的设置的结界还在,他们将会无处可去。
为什么景色从未变化的借景之馆会下雨呢?她意识到了那逐渐倾倒的房屋。
“不好!”她高喊一声,直接一把拉住散兵,同时急忙向后撤了一大步。
突然,半个房屋骤然倾倒下来,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巨响,木块、灰尘四处飞溅,扬起一片尘土和瓦砾,烟尘弥漫。转瞬之间,半个屋子化为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另半边依旧挺立在原处,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屋子倒得太快,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散兵和宣若对视一眼,而后又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天空中的雨还在下,看来是房屋中有雷神设置的结界,房屋承重柱崩塌,结构松动导致结界不稳,因此外部世界的雨渗入到了借景之馆,才导致了天气的变化。
宣若张了张嘴,这么大一个家转眼就没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拆承重柱造人偶。
“结界松动了。”散兵看着原本雷电将军留下的印记,现在上面的花纹已经完全被破坏。
他激动地看着她,少年的眼睛亮得出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出去了?”
“……可以。”但是出去了之后他们没有地方住啊。
散兵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渴望了许久的自由如今近在眼前,自然激动不已。他一把拉过她的手,兴冲冲地冲出了结界,直接走到了外面。
外界的大雨下个不停,浇得人视野都模糊不清,两个人偶寸步难行,只好就近躲在一个屋檐下,静静地等待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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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木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大雨,他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本想继续睡觉,却瞥见屋檐下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这样的天气,不在自己家里待着,怎么跑到别人家屋檐下站着?
桂木立刻联想起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传闻,有些歹徒偏爱趁雨天团伙作案,雨幕可以遮盖声响,销毁行踪,还能掩盖气味。
他登时心如鼓擂,虽说他是个五大三粗、一顿可食两人饭量的汉子,想到此事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他随手抄起一个锄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想要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点苦头。
桂木站在两个人的身后,本想从后面偷袭,但恰好其中一个人回过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电闪雷鸣之间,他看清了她的脸,她的脸色苍白不似常人,嘎吱嘎吱地扭转着自己的脑袋,木木地看着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啊!”桂木吓了一跳,连手中的锄头都扔了。
宣若看着眼前受了惊吓的人,慌忙摆了摆手,想解释她只是缺少润滑,雨天又让她的关节很涩,转得比较费劲而已。
她看清来人没有恶意,连忙上前解释道:“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在这里躲雨。”
桂木悬着的心松了一半,又看到两个人的容貌衣着皆是光鲜亮丽,想必是在此隐居的富贵人家,于是问道:“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是兄妹吗?你们的父母去哪——”
他看到了宣若伸出的手,手掌与小臂连接处有明显的球状关节,那是只有木偶戏中的木偶才有的东西。
而藏在少女身后的少年,虽然外表瑕疵较少女少许多,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他也并非常人,同样是人偶。